我那时太年轻了,不知道收敛锋芒,也不懂看人眼色,尽管高长生多次提醒过我莫要招摇,免得惹人妒忌。
可我总觉得自己有本事,高人一等,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没想到才刚一回宫,罗南便向皇帝参了我一本,诬告我利用妖术与敌军勾结。
那时候的宋黎初登大宝,位子还没坐稳,我与高长生又功高震主,他为了敲打高长生,便不分由说的将我下了狱,天亮便要处死我。
高长生心软,冒着被处死的风险将我送出了关,嘱咐我再也不要与皇权扯上关系。
从那之后,我便是一个人了。”
“你恨吗?”
当池婺讲完自己的故事后,高琰才开口去问。
“恨又如何,爱又如何,”
话讲的太多,池婺仰头灌了一口酒,语气寂寥道:“三百年过去,我在乎过的全都没了,再爱再恨又能怎样。”
高琰点点头,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捉住了池婺空下来的一只手,“你既不喜卷入皇家斗争,明日上朝后便快些走吧,免得多生事端。
但你放心,只要你在皇宫一天,我便护你一天,定保你全身而退。”
池婺被他那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又撞进那样一双坚定的眼中,不知怎的,心中本已停歇的风暴骤然刮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夏天,蝉热得嘶叫不休,师父又不许夜里开空调,她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每到这时,她的师兄尚峥嵘总会在小院子里支起小床,两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他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腾出一只手拍打着她,哼着歌哄她入睡。
这记忆来得突然,她怔了一下,觉自己这三百年来只顾着钻研回家的法门,竟几乎将害自己来大夏的那个人忘了个干净。
高琰心悦与她又如何,那人与她青梅竹马,相伴十五载,到最后不还是为了一己私利害她入了大夏吗?
她哼了一声,刚想把手从高琰掌心抽出,底下却忽然传来一内侍的叫喊:“池道长,我家娘娘邀您到殿中喝茶!”
“我姐?”
高琰十分疑惑,他松开池婺的手,探出头往下看了看:“确是她宫里的人没错,可那么晚了,她邀你喝茶做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池婺将酒壶送还给高琰,站起身欲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问道:“高长生他……走的时候还安详吗?”
高琰怔了怔,随即笑道:“我曾祖被先帝器重,一生顺遂,于定隆三年在梦中离世,享年九十一。”
听他如此说,池婺猛然松了口气,常年压在心中的大石总算碎裂。
高长生并未被她连累,甚至如愿以偿地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安详离世。
这样的结局,才是他应得的。
她爽利地笑了两声,道了句多谢,便飞翻身下瓦,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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