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当中就有个花白髭须、中人身量的,闻言微微地笑了笑,道“可见娘娘体恤她们这些小子了,君上抱恙,她们能在榻前服侍,原都是福分才是。”
甄漪澜就半是无奈、半是娇憨地喊了声“大伯父”
。
陛下出了意外,会被郑太后传进宫中的重臣,自然就是先帝留下的三位顾命了。
容晚初偏了偏头,对上了紧跟在郑太后左手边那人的视线。
他身材高大挺拔,面目俊美,肤色白皙,即使不笑时神色也使人如沐春风,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但服紫佩金,周身气度俨然生威,目光明亮而锐利,又让人不由得忽视他的年龄和面貌。
十年后的容婴与他一比,仍然要显出十二分的稚嫩和单薄。
容晚初与他目光微触即收,屈膝道“父亲。”
容玄明颔首。
容晚初眉眼低垂,柔声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妾愿意深居礼斋八十一日,为陛下祈福。”
礼斋祈福在这宫里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但八十一日,足有两、三个月,诸妃这才方入宫来,各家都等着女孩儿承宠、孕嗣的时候
郑太后眉梢微微一动,道“贵妃有心,哀家心中欢喜。
只是你们这样鲜妍年岁的女孩儿,哪里耐得住这样的日子。
就是哀家心里也不舍得”
容玄明却忽而开口道“贵妃心中挚诚,太后娘娘成人之美,依臣亦是一桩佳话。”
郑太后仿佛有些意外,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容晚初身上,似乎微微地笑了笑,果然改口道“贵妃心纯意诚,为哀家分忧,哀家准拟所请。”
又回头去向最后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人道“德妃想必在房中陪着皇帝,白日里该让她多歇一歇才是”
一面向暖阁中去了。
留在原地的甄漪澜沉默片刻,才委婉劝道“贵妃娘娘何至于此。”
容晚初接过阿敏递过来的手炉,暖烘烘的握在掌心里,是一团未灭的火。
她笑了笑,道“也如甄姐姐所说。
到这宫里来,又不是为了同哪个一世一双人,何必趟这一条浑水,脏了自己的衣裳。”
宫人拱卫着她出了门,纷扬的雪片片刻间就积满了伞盖,时辰不过寅末,天幕像一只乌沉沉的巨碗,扣在人的心上。
碎雪吹进伞里,沾在了她的睫梢,视线有片刻的模糊。
辇车吱嘎地轧过积雪,九宸宫很快就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凤池宫的灯火重新出现在眼前。
容晚初走进宫门的时候,脚步甚至有些少有的轻快。
通天屏后头镶着一方等人高的水精琉璃落地镜,映着少女纤秾合度的身形,长眉杏目,十五岁朝花一样的年纪,不施粉黛也明媚如春水胭脂,只是眉宇间一点凌厉之色,让她显出些与年纪不符的沉郁来。
她弯了弯嘴唇,镜中的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就驱散了那一点阴翳。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活到厌倦,厌倦于过一眼得到尽头却走不到尽头的生活,曾经存在过却再也不存在的男子,恨流淌着一般的血液却彼此警惕又彼此依存的故人
饮下那一杯牵机毒酒的时候,她心里满是解脱般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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