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瞧着十丈余长的家窑依山下斜,如龙似蛇。
坡顶的烟囱上一炷青烟升向廖远天际。
下人们都在合力铲窑子外的雪,忙的热火朝天。
宋福家的拿袖拭泪“窑子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和老婆子们,娘子来了这里,可就生生的折辱了自身商户人家的娘子更把名声得重,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听说有的还裹小脚呢。
娘子迈出这一步,传将出去可就是商人女了。”
宋福怒斥“你胡说些什么”
宋福家的泪是擦都擦不掉,“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娘子做这种活”
筠娘子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嬷嬷真心向着我。
商人女便是商人女,养的再金贵也改不了。”
宋福家的道“如此一来程家太太更不上娘子了”
筠娘子眉梢有清浅忧伤。
嫁到程家才是最好的出路
宋福不以为然“当年太太里外一把好手,适婚年华便已被媒婆踏破了门槛,若不是我家老爷是程老爷的好友,这等好事又岂会落在了我家老爷身上我一个大老爷们实不该说这话,可是窑子里不比闺阁,娘子长此以往,估摸着还有人拿娘子打趣,娘子可要受得住。”
筠娘子点头“福伯且放心罢。”
宋福道“下人便是下人,这声福伯我可当不起。”
筠娘子表示理解“以后还要福管事多多照应,我既然自请而来,就没顾着名声。”
宋福赞许“当名声累及身家性命,这名声不要也罢。”
豪言过后又宽慰宋福家的,“你跟太太那么多年,这点眼力都没有就算在窑子里,有我在,难不成还要娘子做婆子活计不成何况老爷既松了口,指不准把自个的手艺绝活都传给娘子你瞧这蛇目窑日日烧个不停,一窑数以千计的瓷器,但是我跟你说,就是这一窑子都不比那个馒头山里烧出一个值钱。”
筠娘子望向馒头山,烟囱没一丝烟气。
那是宋老爷的“宝地”
。
宋福一个讶异“表少爷怎么来了”
程琦正站在馒头山旁边,遥遥相望。
名声和名节到底不是一回事。
筠娘子拉住宋福家的手,浅笑盈盈“嬷嬷在这里烧火可辛苦我还真是有些饿了,我们去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
宋福家的勉强笑道“我去给娘子做些合胃口的。”
筠娘子询问这时节的菜蔬,问的细致,两人很快到了厨房。
这时间还没到做饭的点,厨房里也没人。
筠娘子拿起一颗白菘剥将起来,然后放盆里清洗,宋福家的筠娘子细白的手指浸入冷水,心酸道“我给娘子拉个细面切肉末下一碗,再炒两个菜。
娘子可行”
筠娘子笑道“我一定吃的干干净净。”
筠娘子这样宽解宋福家的“嬷嬷你想,这么多年来,除了逢年过节,除了父亲在家时,平日我可吃过一顿饱饭如今你被差到了家窑,白袖又不向着我,我又落个体弱多病的名声,我还能活上几年,嬷嬷你可想过”
宋福家的筠娘子一脸满足的喝了一口面汤,悔恨的一手甩上了自己的脸“都是我混账怪我存了抛弃娘子的心思,这个江氏就是个吃人的,我怎么能把娘子一人留在贼窝里”
筠娘子叹息“我知道嬷嬷是迫不得已。”
宋福家的道“我我何尝舍得娘子江氏这两年是连月例都不给我发了,合着咱们做下人的也不讲究,家窑吃大锅饭也用不着银钱。
可是我家秀恒和秀娇是双胞兄妹,都是个身体孱弱的,这两年也是用药养着,我就想着自己被赶到家窑里还能拿一份月例。”
可怜天下父母心。
筠娘子却心下明了。
宋禄虽说苛刻了些,也不至于连宋福家的两个孩子病着还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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