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简单,但对我来说却如千钧重。”
陈凌在座中盘腿而坐,苦涩笑言。
“大约二十年前,先皇在时,有龙坠落淮河外海,家父以初降之将,奉皇命出海去寻龙尸。
龙尸是寻到了,结果却也遇到了那位东夷大都督,彼时虽还不是大宗师,却也是宗师中闻名的人物了,而且身边还有足够多的东夷与妖族二岛水师……大魏水师自然一战而败……
“既败,所有人都狼狈逃窜,各寻生路,唯独家父一个新降之人以皇命在身,被东夷高手生生震碎一臂依然单舟宁死不退。
正所谓福祸难料,此举居然引来那位大都督赞赏一时,当场喊住,还分出龙尸一臂膀,要家父带给先皇来看。
“回来以后,先皇赞赏家父之忠勇,复又赏回其中一块狰狞细刺龙骨,家父拿回家中,找匠人花了半年才分开,便得了四十只金锥,以为传世。”
话到这里,陈凌伸出手指指向张行:“张白绶,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张行缓缓点头:“若在下所料不差,阁下是想说,你们陈氏延续不易,先人拼了命,残废掉才得到大魏一朝的认可,得以延续兴盛,所以不愿意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家族冒不该冒的风险。”
“不错。
。”
陈凌当即拊掌。
“我就知道你是个真正能懂我的!
龙骨是个什么玩意?金锥又算什么?王左军的字帖,水杉林的生意,又算什么?关键是,我钟离陈氏的延续!
而且,这也不是家父一个臂膀的事情,须知,我家祖上以坞堡而起,使陈氏在江淮兴盛两百年,又岂止是家父这一遭?张白绶你知道之前两百年,江淮一带是个什么情形吗?”
“略知一二。”
张行低头喝了一杯酒,心中也着实佩服与感慨。
是真的佩服和感慨。
要知道,在大魏灭东齐吞南陈,降北荒、三分巫族之前,这天下基本上是南北东西分裂的格局,而江淮处于南北分界线上,素来为南北兵锋反复之地……北方要南侵,南方要北伐,都少不了在江淮熬兵。
两百年间,十万精甲以上的大战就不下十次。
这还不算,南北两便内部也都不稳定,南边两百年内换了三四次,北面也换了两三次,中间还有权臣内斗、宫廷政变、大规模内乱,而人家陈家以坞堡这种最低级的豪强方式两百年长盛不衰,绝对不是一个走运可以描述的。
“你知道就好,跟你这种聪明人说话最简单。”
陈凌持杯喟然以对。
“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三条家训,不敢有半日遗忘……一则曰四海兵戈时,奋勇当先,尽忠尽死不可畏!
张白绶觉得如何?可还有几分胆略?”
“可浮一大白。”
张行双手持杯相对,然后一饮而尽。
“好!”
陈凌也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来说。
“二则世道纷乱时,轻财重军,维持勇力不可惜……”
“这条比第一条还好妙。”
张行有一说一。
“我这人自奉以人为本,与尊家这一条,居然有些相似。”
“好一个以人为本……人就是本钱!
什么财货宝物都比不上人!”
陈凌明显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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