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在督抚司的雷霆手段之下,除了蒋四爷还有点骨气外,漕帮的一群乌合之众早已溃不成军,争先恐后地将事情的经过交代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证据都坐实了陵王燕旋是此案的主谋,而且是蓄谋已久。
当年他主动请封衢州,世人皆以为他是因为生母被废,登基无望,心灰意冷之下才选择了极为苦寒之地,算是自我放逐。
就连孝安帝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难免有些愧疚,便特地赏赐了燕旋十箱珠宝作为补偿,毕竟是嫡长子,况且也实非他的过错,殊不知这一切却是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杨得益的确是顶尖的探矿高手,但人心总是贪婪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上报朝廷,衢州银矿枯竭,已毫无价值,这也是孝安帝放心地把衢州交给燕旋的原因。
为掩人耳目,他们废弃了之前开采的矿道,从另一面垂直挖掘了更为隐蔽的通道,直通矿底,将蕴藏丰富的银矿收入囊中。
而后,燕旋不知从哪里寻得韩闵的《呈银铸术》,开始偷偷提炼大量的白银。
为防此事被当地守军现,他命人将白银铸造成极薄的片状,固定在船底,利用衢州到宣平的水路往来运输,既高效快捷,又不容易引人注目,漕帮便是主要负责运输的组织。
之前颜娘子所乘的船只就是其中一艘运输船,浮银虽轻,但数量众多,每日运输往来,吃水线高低变化明显,自然与其它船只有着细微的差别。
三日后,金銮殿上,孝安帝收到了督抚司任凤池的邸报,勃然大怒,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儿子耍得团团转,如此一来,皇帝的颜面荡然无存,气得他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朝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这个孽子,他真敢,真敢这么做,这不是造反吗?凤池,你带着朕的诏令,前去把那孽子给朕锁拿过来”
,罗浮殿内,孝安帝气得满脸通红,将案上的物件一应扫落在地。
旁边服侍的桓英公公急忙上前安抚道:“陛下息怒,注意身子,前几天还在咳嗽呢,太医不是让您静养为主嘛,可千万别动气,凡事好好说”
。
桓英是潜邸时便服侍孝安帝的老人,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做不得假,想着这几十年的情分,孝安帝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将孝安帝搀扶到榻前,再放置一个盘龙金丝云纹枕垫在他腰后,喘息片刻,孝安帝方才说道:“桓英,当年的事,你是知道的,他的母亲做出那等下作之事,难道是朕逼的?还有那威远侯,朕对他宠幸有加,结果呢?他居然敢无诏入京,仗着自己手握重兵,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一窝养不熟的白眼狼!”
。
桓英闻言,眉目微闪,眼前浮现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端慧皇后林雅音,当年可是出了名儿的大美人,宠冠六宫,更诞下嫡长皇子。
孰料这般圣眷正浓的尊贵女子,居然会跟当时的禁军统领薛炳怀在皇宫大院内偷情,捉奸拿双,逮了个正着。
虽然事后,林皇后坚称自己是被冤枉的,但证据确凿,当场便被废去封号,打入冷宫,不到半年便故去了。
若非当年有彤史的明确记载,陵王燕旋的的确确是孝安帝的骨血,恐怕当时连他都会被一并处死,此乃皇家最大的丑闻,当年的知情人所剩无几,端慧皇后宫中的一应侍从婢女悉数被杖杀在宫前的那块空地上,鲜血浓郁的腥味盘桓数月,久久不能散去。
每当午夜梦回,桓英回想起那一幕,还是会浑身冷,手脚冰凉。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任凤池已将燕旋带到。
燕旋刚进门,便跪倒在地,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一如昔日温恭贤良的模样。
孝安帝半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燕旋,熟悉的眉眼,方脸塌鼻,举止气度平庸得紧,竟没有遗传到他母亲容貌的半分。
正打量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就像是被云雾遮住了眼睛,似乎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孩子。
这是平生第一次,在脑海里仔细搜索关于这个儿子的记忆,他惊讶地现,几乎都是空白而遥远的,只依稀记得燕旋小时候长得还是很粉妆玉琢的,一副讨喜的模样,只是自从端慧皇后故去之后,这个儿子就成了透明的所在,十余年来,再也无从记起。
“孽子,还不跪下?”
,孝安帝怒喝道。
燕旋闻言,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冷意,道:“真是难得,如今父皇居然纡尊降贵派了任督主来寻儿臣。
那班老学究经常说,君父君父,先是君,而后才是父,只可惜陛下之于我,从来都只是君,难得是父”
。
听完此话,孝安帝的心中有了些许愧意,对这个儿子,他的确关注得最少。
在位多年,政权一向稳固,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眼前这个平日里只会唯唯诺诺,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的儿子,居然当面提起了父亲这个词,他忽然有了几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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