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无痴无怨,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那该有多好!
可是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若容静静跪在西山碧云寺行痴长老面前,长跪不起。
“佛门亦非避难之所,你心中放不下,舍不得,想不通,入得佛门,又能怎样?佛法虽众生平等,不是贫僧不肯度你,只是施主你尘缘未了,尚需平心静思!”
行痴静静地说。
“弟子知道佛门难入,此次已是弟子第二次请求剃度!
这红尘万般,已无我所恋,青灯黄卷,也许才是弟子的归宿!”
若容呆呆地说,一如跪在颦如面前的那一刻,他耳边回荡的是曹頔的声音“如果你找到的答案,却与你心中所想南辕北辙,怎么办”
,还有雪芹的话“世间万事,并不一定非黑即白,就如同爹爹要追寻的答案,并不一定只有是和否”
,他秉性鲁钝,不懂圆通,他找不到黑白之间的那条路,也不敢揭开那个答案,费尽千分力万般心,终究,他还是逃避了。
逃避,逃避,连见她一面,看她一眼,都不敢不能!
这红尘,还有什么可留恋!
正此时,子佩气喘吁吁出现在庙门口,仍是一身太监装束,叫道:“你这个呆子!
你害我追你好苦!
你以为你逃避了、你出家了,就解脱了?你还有母亲还有儿子还有一家人,颦姐姐……颦姐姐她还在关心着你,你……”
说着说着,竟喘得说不上来,面色苍白如纸,定了定,又道:“十三爷为此事也担着干系,家中之人都在等你,你……你跟我回去!”
说着,身子一软,竟跌倒在殿门口。
饶是若容万念俱灰,也不忍看子佩晕倒在地,他急忙抢上去扶住她,急急问:“子佩姑娘,你……你怎么了?”
“送我回……回朝阳门外街道小花枝巷,十三爷回来要找我的!
你……求你,还是回家吧!”
子佩叹息着道。
毕竟已年过三旬,又有孕在身,那堪如此来回奔波操劳,竟难以支撑下去。
小花枝巷一重小院内,若容将昏沉沉的子佩安置好,不敢就走,立在院中等十三爷允祥回来。
红尘中终是有万般挣不脱的牵扯。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上来,拉了拉若容的衣襟:“叔叔,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爹爹会来吗?”
若容耳边被这天籁般纯净的声音唤回,低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眉目清秀,眼神疏朗,天生一派天然贵气,浑身散着一种说不出的悠然淡远的怡人香味,虽穿着普通百姓衣裳,仍难掩那通身的气派,小小年纪,却是沉静得如同大人一般,心中动容,这本是允祥与子佩之女,金枝玉叶,天生贵胄,如今流落民间,却也可悲可叹。
转念一想,能不受规矩束缚,不被礼教压制,自然随性,不必如自己的姊妹、如颦如般承受太多的家族重担,也未尝不可喜可贺,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女孩子见若容只是呆呆肃立,因而懂事地转身遇欲走开。
若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唤住:“你娘没事,累了,休息一下。
你爹爹会来的,叔叔陪你等他。
你叫什么名字?”
“襄玉。”
女孩说。
“叔叔教你背诗,好吗?”
“好。”
“昨日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若容一边吟诵,一边感叹:如此美满幸福之人间乐事,十三爷,你如何不来享受!
而此时,十三爷怡亲王允祥躬身肃立在雍正帝身边,面色阴沉,心情低落。
雍正帝并不与他说话,却也不放他离开,自顾自地处理着各种各样繁杂之事,只是偶尔用眼角悄悄地、静静地扫过他的脸。
那张俊朗率真的脸上,写满了困惑疑虑,雍正帝苦恼地想,这个兄弟,这个率真、坦诚而毫无心机的兄弟,为何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变得如此心计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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