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何舍诸君先孤亡殁?况奉孝与孤辗转军旅多年,为人忠诚,甚知孤意,而今弃孤而去,此为命也夫!”
我恭谨上前,沙哑着声音,一五一十地将郭嘉的话转达给曹操:“祭酒临终遗言,欲葬于临渝古城城郊,坟向西南,日日可得望颍川故乡……”
可曹操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他闭上眼,面容戚戚,沉默不语。
我只好悻悻地退回灵侧,隐在暗处,黯然神伤。
不知他们君臣哀悼了多久,忽而一阵秋风吹入灵堂,幔帷飘飘,我低头闭眼,用力扯紧了白衣。
北方局势已定,曹操与郭嘉密议还军,正是利用了这特定的形势:倘若曹操大军继续北上东进,攻击辽东,辽东公孙康必然会与袁尚兄弟联手拒敌;可一旦曹操撤军,表露未有侵占辽东之意,公孙康即刻便会自斩袁首,送来臣服。
();() 此欲擒故纵之计,可谓老谋深算。
可惜曹操唯独算漏了郭嘉会死。
建安十二年已近尾声,建安十三年即将拉开序幕。
世界上最了解曹操临敌制变、御臣驾势的人已经不在世了;可世界上最知曹操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犹在远方等候着,等某个十六七岁的女子,不远千里,奔赴而来。
曹军即刻便将还师南下,一幅新征程的画卷,正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
畏于曹操声势,辽东公孙康不单送来了袁氏兄弟的头颅,更有速附丸、楼班、乌延等虏寇贼首,乌丸余众纷纷请降。
至于幽并二州那汉人阎柔统辖的一万多落乌丸部众,曹操则将他们全都迁到了中原定居,并让乌丸各部的侯王大人及其部众,随阎柔一起征伐作战。
后来,三郡乌丸成为了天下名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不论如何,曹操此役之后,已坐拥青、幽、并、冀、兖、豫、徐、司八州,拥兵数十万众,虎据中原。
在曹操心中,天下早已为囊中之物,至于西凉马腾、荆州刘表、江东孙权、汉中张鲁、西川刘璋之流,不过困兽犹斗,迟早束手就缚。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曹营文武僚属无不自信昂首,对前景充满无限期待。
而通过半年多以来的军旅相处,我已经以郭嘉侍从学徒的身份和一众文武僚属照面熟识。
前世本就格外喜欢曹魏文臣武将,今生混迹其中,我愈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真切可亲。
然而,斩不断的愁绪又时时缠绕心头。
这些在营中爽朗欢笑的将士,将来不知有多少会牺牲在赤壁烈焰中,又不知多少,会在后来的汉中之战、南阳之战、樊城之战等等战役中丢了性命,受尽战场风沙的磨砺。
凭借我孤身一人之力,当真可以改变赤壁历史吗?
可如果加上杨夙呢?
我一激灵,突然吁马勒缰。
对啊,他的主意可比我多得多!
可他出狱后还会愿意再为曹氏卖命吗?
“子嘤,怎么了?”
与我并驾齐驱的曹丕见我忽然住马,也勒紧缰绳,回头问道。
我摇摇头,假笑罢,继续驱马上前,从曹植和曹丕二马之间穿了过去。
时值重阳,秋风瑟瑟,木叶飞卷,天高云浓,马蹄声声。
那日曹操率领轻骑,携着我们几个年轻小辈——曹丕、曹植、曹真、夏侯尚和我,还有张辽等数名随行将士,正在前往临渝沿海碣石山。
听说那儿风景不错,可登高望海,极目远眺。
路边野菊正开得热烈,曹操忽勒马挥鞭,语重心长道:
“昔日,孤常听奉孝讲,燕赵盛产菊粱,菊之高洁苍凉,英逼人,正是燕赵勇士写照;粱则独具辽阔壮美之质,它不比黄云麦穗轻袅,也不似穗垂头委琐的神气,不过高高独立着,在烈日下遍野碧绿,充满勃勃的生机;以粱酿酒,那热烈、醇厚、浓郁的脾性就是燕赵男儿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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