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平十四年一月,南方已经是万象更新、百花争鸣,怀荒却还是万物蛰伏、白雪皑皑的天气。
未时,巡逻的军士们沿着城墙查探一圈,回到了营地换班休息,帐篷里煮了暖暖的酒糟,老十倒了一大碗酒糟一饮而尽,又酸又涩,但酒糟一入腹身上的寒意便驱散了,他喃喃道“要是哪天再来一碗烧刀子就好了。”
老十说的烧刀子就是高度白酒,酒的酿造要消耗粮食,谢知让秦家提炼酒精是为了军事用途,并不是为了单纯的酿造白酒,所以秦纮一直严格控制着白酒产量,大部分白酒都出售给附近部落的酋长和贵族,只留下少许作为军士们的奖励。
这些军士们喝过一次白酒,就对白酒念念不忘,每次喝酸涩的酒糟时就想到白酒醇厚的口感。
“能有酒糟给你吃不错了,想当年我们巡逻回来,连口热水都没有。”
另一名老兵舒服的躺在稻草堆上休息。
“你们说将军现在到南朝了吗”
一人翻了个身问。
“应该到了吧。”
另一人叼了根稻草说“那些老小子真走运,我听说南朝那边的女人各个水灵,皮肤嫩得跟腐一样。”
老十向往的道“听说那边遍地都是金子,随便抢一户都能发财。”
一人嗤笑的说“长安的小皇帝和那些废物还想撇开我们,没了我们,他们连皇位都坐不稳。”
去年开春,梁朝皇帝突然挥军北伐,皇帝派了几个王爷去打仗,结果居然被梁军打败,这等奇耻大辱举国哗然,皇帝将河南王、平阳王贬为庶人,同时就紧急征调秦宗言、独孤雄为主将再次南征。
秦宗言去年十月率军南下,相城离怀荒距离遥远,这些中下层的军人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军情。
老十附和道“可不是,可惜这次少主没去,让那小杂种占了便宜”
军士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人一脚踢翻,众人蓦地站起来正要骂人,到踢人者一下萎了,一个个跟鹌鹑似地小声叫着“慕容军将。”
来者是一位须发半百、身量硕壮的老将,左脸颊上有一条狰狞如蜈蚣般的伤疤,慕容胡瞪着牛眼阴恻恻的问老十“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
老十哪里敢再说胡话他跪在地上自己扇自己耳光,“我胡说八道”
慕容胡喝道“都给我出去干活”
军士们闷声不吭的套上盔甲、拿起武器逃出帐篷。
慕容胡训斥手下,转身回到大帐,大帐里秦纮穿着一件黑色深衣,深衣也不是用华贵的锦缎织成,而是夹杂了棉花的苎麻衣,长发用一条发带绑住,身上唯一值钱的大约就是脚上的牛皮军靴。
不过就这么素淡的装饰,都无法衬黯秦纮让人心悸的俊美。
慕容胡见大帐里只燃了一个火盆,连忙让秦纮的侍童再搬个火盆来,“郎君怎么也不多加个火盆万一受凉怎么办”
慕容胡絮絮叨叨的说,他是秦纮外公的族侄,也是当年柔然之战中少有几位活下来的慕容部族人。
他向来受秦宗言父子信任,秦宗言喊他阿兄、秦纮唤他胡伯,但慕容胡始终恪守本分,以父子两人的亲卫自居,尤其是秦纮回怀荒后,慕容胡始终跟在秦纮身边,是秦纮最信任的人之一。
秦纮沉默的任胡伯唠叨,都已入春,营帐里烧一个炭盆足够,他怎么可能会冷
慕容胡唠叨了一阵,对秦纮说“少郎君,刚才底下有人胡说八道,被我教训了一顿。”
“他们说了什么”
秦纮翻过一页页问。
“就是说些大郎君的胡话,都被我教训过了。”
慕容胡告诉秦纮倒不是告状,而是替老十他们打圆场,他不说秦纮也有别的渠道知道他们的谈话,到时候就不是被自己轻轻踢一脚了事,这是要挨军棍的。
其实慕容胡心里也很郁闷,去年春梁国同魏国交战,向来孱弱的梁兵居然能打败魏国,这让大魏举国哗然,领兵的两位王爷被陛下贬为庶人,同时陛下又紧急征调他们六镇大军南下,意图一雪前耻。
这本来是少郎君扬名的好机会,结果将军不带少郎君,反而带上了秦绍那个小杂种,慕容胡心里怎么可能不郁闷不过他兵当惯了,习惯听从命令,秦纮让他约束底下人,他就约束,不让他们说秦绍的闲话。
“他们觉得不服气”
秦纮放下到一半的,似笑非笑的着慕容胡,他已经弱冠之年,少年时精致五官已经彻底转成男性化的俊美,即使边关的寒风都没有让他容貌褪色,反而更增添了他英武之气,按说像秦纮这样的容貌在军中是备受歧视和压迫的存在,但秦家军中没有人敢对少将军无礼,连背地里都不敢乱说少将军胡话。
当秦纮湛黑的双眸似笑非笑望向慕容胡时,慕容胡心头涌起了几分胆怯,他闷声道“属下不敢。”
秦纮对从小疼自己长大的慕容胡情分不同,他耐心解释道“胡伯,父亲不带我去相城正是重我,我要是也走了,万一外敌趁机入侵怎么办”
边境从来不太平,这些年边境并无大兵事,但小纷争一直没断过,父亲离开,若他再离开,边境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国肯定不会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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