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采薇,比她大三岁。
她丢给她一个馒头,上头有一排小小的牙印缺口。
估计是吃饭时她只咬了一口,偷摸藏下来的。
苏檀没接住,洁白松软的馒头“噗通”
一声掉进水里。
吸饱脏水。
采薇看不清下面的情形,脑袋左右张望,又对她说了一句:“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下去才有盼头。”
等到苏檀把馒头捞起来,再仰头看水牢上方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但耳畔一直回荡着那句话:好好活着。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对她说这话的人。
有一回苏檀跟不上流民们乞讨的队伍,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的烂草堆里。
就在半清醒半迷糊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来。
为首那人吁马,短暂停于她面前,丢下一袋干粮。
“往东走,好好活下去。”
苏檀饿得浑身骨头架子都散着,撑起眼皮看向那人。
只瞧见一个身披玄甲的男子策马远去,背影清癯挺拔。
她强撑着胳膊,连爬带抢的把干粮捡起来,藏进怀里。
目光机警扫视四周,确认没有被人看到,才重新钻进草窝里趴着身子,掏出袋里的糕饼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蝼蚁尚且偷生。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也许还有重新回去的希望。
最后苏檀握着采薇丢给她的那块馒头,用力挤干脏水,然后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浸透脏水的馒头又馊又臭,混着眼泪后又变得很咸。
苏檀失去味觉一般,咀嚼吞咽,吃得一干二净。
八年磋磨,往事随风而去,可一块块无形的石头却始终压在苏檀心上。
逐年累加。
视线重新汇聚于眼前。
房里,苏檀靠在采薇肩上,声音淡淡的:“我只有姐姐了。”
采薇眼眶发酸,轻轻摸着她的头,哑声说道:“等姐姐在孟府立下脚,想办法凑钱救你出来。”
想为花魁赎身,谈何容易。
普通人怕是两辈子也掏不出那些银子。
更何况采薇是入孟府做妾,上头有正妻,还有另外一房妾室压着,她自己安身立命都艰难。
苏檀默默摇头,眼窝蹭着她的肩,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云淡风轻的说道:“姐姐别担心,我可是春风一吹,随处可长的芜草,会活得很好。”
花名媚字她不喜,芜字却有股韧劲。
采薇重重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攀一攀沈都督吧,我瞧着他对你是有点心思的。”
她握着她的手,艰难开口:“若是能哄得他离不开你,日后破例抬你入府做妾,也比耗死在这楼里强百倍。”
至少只要伺候那一个男人,不再受人凌辱。
可靖宁侯府的妾室和孟源那种富商的妾室完全不同,所以采薇才用“破例”
二字。
苏檀只是靠在她肩头,垂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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