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拿手指着那一行字,“瞧瞧,信上没提你,可心里不知怎么惦记你呢。
这趟卸下差事,想必能歇上一阵子了。
我明儿让人请个好大夫过来,替你仔细调理调理身子。
早早儿要个孩子,家才有个家的样子。”
婆母催着生孩子,家家都一样,如约含糊应了,复又乖顺地说:“正好,也替您请个平安脉。
我瞧您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还有些担心呢。
回头让大夫瞧一瞧,开些调理脾胃的药,吃了好平稳度秋。”
老夫人对自己的身子很有把握,拍胸说健朗着呢。
不过打量她神色有些倦怠,体恤道:“今儿又在外头奔忙了,陪着说话最累,比干活儿还累呢。
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让人把饭食给你送过去,就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了。”
如约赧然说谢谢婆母,“我明儿来陪您用早饭。”
老夫人说不必,“明早睡到日上三竿才好,养养精神。
别等元直回来
一看,瘦了,那愣小子又来问我,是不是苛待了小媳妇。”
如约心里不免五味杂陈,虚应了两句辞出来,不多会儿老夫人就打人送了甜盏过来。
她坐在桌前,看着碗盏里莹亮的蜜枣愣神,余崖岸就要回来了,这段恩怨,早晚有个了结的时候。
她并不留恋余崖岸,只是到时候怕愧对余老夫人。
她是个善性的人,至少对她,算得上无微不至。
有时候怨怪老天爷让人两难,作恶多端的刽子手,为什么会有一位好母亲。
如果她是个恶婆婆,整天以虐待儿媳为乐,自己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人心其实是会动摇的,穿越过荆棘,再走过一片开阔地,站住脚时难免迷茫,短暂地失去了方向,觉得就此停留也挺好的。
可她自己安逸了,那些死去的亲人们,他们的冤该怎么去申?所谓的开阔地,是用至亲的尸骨铺就的,她多站一会儿都应该觉得羞愧,又怎么敢过多留恋。
好在迷惘是暂时的,定定神,她又是那个一往无前的许是春。
故去的人不能追觅了,她记起余崖岸曾经答应过,要为她安葬亲人的骸骨。
这事儿她颠来倒去在脑子里权衡过,替家人收尸固然重要,但这举动要是落了有心人的眼,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忠义祠看守义庄的人能够分辨那些孤坟,将来有机会,自己可以派人去探访。
眼下要紧的是找到今安,可她又连着等了好多天,还是没能等来叶鸣廊的约见。
时间耽搁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这人世间太孤单,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就在她灰心丧气的当口,却有让她续命的好消息传来。
这天下过一场雨,她正站在廊下看人收拾落花,见闻嬷嬷脚步匆匆赶来传话,“门上来了个太监,说姓杨,求见姑娘。”
如约顿时一喜,“是个年轻的太监吗?”
闻嬷嬷说是,“白白净净的,穿着妆花的衣裳。
奴婢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他……”
没等闻嬷嬷说完,她已经提裙赶往前院了。
顺着抄手游廊过去,老远就见他朝内张望,看见了她,脸上露出矜持而温和的笑,朝她拱了拱手,“给夫人请安。”
如约赶到门前,待要说话,却见槛外站着两个穿褐衫、戴圆帽的番役。
她明白过来了,他是奉命承办公务
,才到余家门上的。
既然有人盯着,说话肯定是不方便了,她整顿起神色朝他还了一礼,“杨掌司莅临,有失远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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