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龙门军的马鞭又扬起来,少年人的脸上又实打实挨了一鞭子。
与此同时,一只光的纸鸢破窗直入——是鬼宿的传讯工具!
黄符纸已经被露水打湿了,鸟头耷拉在一边,半只翅膀折断,看起来,它飞了很久,飞了很远的路才找到温朔。
进了屋子,它在温朔头顶盘旋,在空中洒下金粉,金粉聚龙城十一个字:朔朔,照顾好桃子,为师走了。
温朔冲出旅店,一束黑光般射向朔夜。
龙门军相视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不爽地踹一张瘸了脚的木桌,桌上装茶杯的陶泥盆落下来,砸了个粉身碎骨。
桃萌捡起一块碎了的砖,举到眼前,看样子是不能用了,随手丢弃到潭水里,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他眼见着碎砖沉下去,和潭底的吕祖的血尸去做了伴。
桃萌怀抱一堆石砖蹲着,用下巴叩住砖块,一块块垒砖。
无聊的时候,他就仰望无极狱顶的一方天地。
人们说山中不知日月长,他要改一改,叫狱中不知日月长。
这个地方,几乎感知不到时光的流逝,天阴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昼与夜。
比如现在,他就不知道是何时何辰。
假使有人来看他,那便是最好的情况,他可以从那人离开后的时辰开始算起,以自己的感觉推演大概过了多少时辰。
所以他知道,距离师尊离开,大约过了十一二个时辰。
他记挂师父的身体,想着上次师父走得太匆忙,忘了给他喂点血,下次可不能忘了。
桃萌正昏昏欲睡地想着这些,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生了,从无极狱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落下他的师兄。
桃萌噌的一声站起来,怀里的石砖“哐啷哐啷”
掉在地上,有几块砸在脚上又酸又疼,他怕在师兄面前露丑,就暗中拱起脚底板,用脚指头摩擦地面,缓和疼痛,他喊了声:“师兄——”
桃萌想朝温朔伸手,又想到无数个夜里本不该被人听到的话,耳朵和脸颊烫了烫,手就只抬了那么一下,僵在原地,用力撑了下手掌,然后,无声无息地攥紧。
温朔的黑眸盯了桃萌好一会儿,他的右手掌攀上自己的左臂,“刺拉拉”
把自己黑袍的袖子撕了下来,他走过来,左手抓住桃萌原本要抬起的那只手,十指交握横在二人身间,用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缠死!
打死结!
桃萌问:“师兄,你要做什么?”
温朔沉了口气,抬起黑眸,与他四目相对,嗓音很沉很潮,道:“桃子,我带你出去——”
他未说完,身体已腾空,由交缠的两只手,由他引着,往挂满群星与一轮皓月的苍穹飞。
桃萌道:“师兄,师父罚我在这里待五十年。
我出去,师父会不高兴的。”
温朔仰头始终看苍穹,他头顶一轮月投下洁白的光,打在他纤细、凌厉、肌理若隐若现的脖子上,如雪又如玉,然后,一颗像是露水一样晶莹剔透的东西从勾起的下巴低落了下来,在夜风里碾成更细更密的雾,罩在桃萌脸上——凉丝丝、黏腻腻。
“今夜不一样。”
温朔哽咽着稳下嗓音,语气尽量柔尽量缓尽量软,“我带你去送师父最后一程。”
桃萌极快地笑了一下,掩饰心中的慌乱,“师兄,你开什么玩笑!
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像你!
连渊师弟都不会开这种玩笑。”
温朔哑然道:“桃子,我们没有师父了。”
桃萌手臂往后一拉,将温朔拖了回来,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跟着师兄去……去送什么师父。
袖子虽然绑得紧,但并非分不开,只要他们是两个人、两只手,他想挣脱,就能挣脱。
师兄为什么要绑着他?怕他知道事情真相,去闹,去砸,去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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