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机走在身前,轻柔的声音随着落雪,一句句落在陈长安耳朵里,潜入寂寥长夜。
陈长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埋葬林牧之以后,跟在林玄机身后的那个夜晚。
不知前路,不明归途。
小心翼翼地跟着林玄机,好似这个人就是今后所有的指引。
林玄机的长裙随风雪摆动,她婀娜的身姿走在前方,自顾自地说道:“二十四年以前,也是这样的雪夜。
那个时候连山道藏和修迷楼山,都巴不得夫人和赵王大人身死,无数的大人物亲临京都。
那个时候我这种小角色就只能缩在一旁,无能为力地着,要不是夫人,只怕仅仅一个眼神也都承载不住吧。
那一夜之后,赵家终于出面,收敛了夫人和赵王的尸骨,我在那里守了四十九日陵寝,离开袖遮,甘心为赵止阳手心棋子,落子青州。”
两人身隔不过三尺,再轻柔的声音,在雪夜里也能听得分明。
可林玄机并未听见身后人的声音,只有他波澜不惊的呼吸。
“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赵止阳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青州。
后来见到你,我才知晓,原来他早算定了,我那位哥哥会去蛮荒将你偷出来,也料定了你会出现在青州。
我那些年说是为了赵家,培养棋子去连山取剑,到底不过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找到你罢了。”
陈长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忽然开口问道:“这么说起来,你对我从来没动过杀心?”
林玄机摇曳的身子微微一滞,她停顿片刻,才继续抬步,边走边柔声问道:“连续三个月丁字评等的你,还是你吗?”
陈长安瞳孔微微一缩。
是了,哪怕一来就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哪怕他与记忆里的言行举止分毫无差,哪怕他再小心谨慎,也很难瞒过眉眼通透的林玄机。
这位听雨楼的主人,心思手腕何其深沉,一直都是着他长大的,怎么可能发觉不了他刚穿过来时的异样。
所以她才会一再强调,舍不得这张皮囊,否则早就出手了。
那晚白衣身相说这具身体蕴养着的,是长安城的那位,被林牧之偷出来时神魂只蕴养了一半。
如今想想,他当时所继承的神魂记忆,绝不是长安城的那位,而是真正的离州公子。
所以当初在取剑守阙时,陈洛才会毫不犹疑地出剑。
陈长安沉默良久。
“其实你醒来的第一天,我就察觉不对了。”
陈长安伸手,一柄小小的符剑落入手中,只要他愿意,所有的符篆禁制一瞬间便可全部解开,即使面对四品大圆满,也足以正面应对。
他近乎默认般,说道:“那你怎么不出手杀了我?”
林玄机蓦然转身,水光盈盈的双眸风情万种地了他一眼,勾起一抹轻笑道:“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轻易就下得了手的。
更何况你那个时候,极擅长察言观色,又会溜须拍马,一个劲地我姨。
我那个时候就想,你到底能隐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你倒是挺能委曲求全的。”
所以那个时候,收回接送马车,让他去听雨楼打杂。
偶尔也会勾住他的下巴,似轻佻暧昧,实则暗藏杀机,稍有不慎,说杀也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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