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爬滚打间,早已经摸透了一些门道,知道要如何说,才能四两拨千斤,让高位者无法拒绝。
此刻说出来的话,可谓是句句诛心。
棠音一双秀眉锁得更紧,轻咬了唇“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百姓们只见了她与纨绔打过照面,又与我上了同一辆车辇,可有人亲眼到她杀人了”
她此言一出,围观百姓里的议论声也渐小了下去。
自然是没有的。
捕快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却反问道“姑娘如何知道我们没有人证您将这女子交出,公堂之上,自然会有人出来指认。”
棠音斗不过这等常年在高官间打滚,横竖都是理的老油子,急得一张秀脸微白。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之时,身边传来轻轻一声叹,袖口上微微一重,似是有人将隔着袖口将指尖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但只是须臾,便又移开。
是一个安抚的姿态。
“别怕。”
随着李容徽叹息般地轻轻一声,车内的光线乍然一亮,却是李容徽将离她最远的那处车帘掀起一角,最后深了她一眼,便戴上了幕离,无声下了车辇。
棠音来不及阻止,只能以指尖轻攀了车帘往外去。
只见李容徽站在众人之前,也不曾开口,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掀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被细麻布缠裹的手腕。
继而,指尖轻抬,解开了麻布上的系扣,一层一层,将那细麻布解开,直至露出手腕上,血肉狰狞的伤口。
一时间,人群中寂静无声。
棠音也觉得不知为何,自己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旋即重重咬唇,替他开口“诸位是否想过,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也未必能够以一敌五。
而如今却来指认她一个弱女子,一气虐杀五人,这是何等荒谬”
“当时几人心怀不轨,她只能以金簪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以死相逼,才吓退了那群纨绔,惊魂未定地来天香楼寻我。
我正想带她去佛前求个平安,孰料车辇方行,便被诸位拦下,还无端被扣了这样一个洗不清的罪名。”
“难道也非要逼得她一根白绫悬在梁上,诸位才能满意吗”
此言一落,百姓哗然。
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方才我就在天香楼前,亲眼到刑部尚嫡子言语轻薄这位姑娘。”
话音未落,又有人小声道“上个月打铁匠李麻子家的闺女,不就是上街买菜的时候被这人轻薄了几句,回家就一条白绫悬在梁上死了么难道这回又要逼死一个”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群纨绔方才调戏李容徽时这般熟稔,自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
若是刚烈些的女子遇到此事,被逼死也是常事,而时下女子自戕,不是投湖便是悬梁,极易与李容徽方才的说辞重上。
但落在棠音耳中,却无异于是应证了李容徽无辜之事。
一时间,心中疑窦尽消,甚至还为方才的猜忌而起了疚意。
棠音又将帘子微抬起一些,小声对李容徽道“快过来。”
她的语声极轻,四周又嘈杂,但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李容徽还是听见了。
当下也不迟疑,只抬步走到了她的车前,重新上了车辇,轻轻于她身畔坐下。
棠音也隔着袖子将指尖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安抚似地对他笑了一笑。
随即又敛了笑容,轻抬嗓音对轿外立着的衙役不悦道“事情我已解释清楚了,若是你再执意拦着我的车辇,便是无礼。
按我朝律,足以重笞二十鞭”
捕快面上走马灯板般地转过青红之色,最终还是在百姓鄙夷的目光下,慢慢让开了道,走到了一旁。
随着荣满一声吆喝,马鞭落下,车辇碌碌往护国寺行去。
棠音将车帘放下,正于车内轻声安慰着李容徽。
而檀香则坐在车辇上,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谁也不曾到,一名穿着常服的小宦官倏然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匆匆往东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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