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如无声处惊雷,震动着阁中几人的耳朵。
文永行的拳头已经捏得有些紧。
他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这几乎是在说这一国之君也并非韩东文才能做。
他也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偏偏又是韩东文先前的两答,让他在这个昔日的弟子身上重新又看见了一线光明。
若瘟君仍是瘟君,如此言论怎么能容得下?
若瘟君不是瘟君,文永行的所思所图才有一线希望。
他已经很老了,并不能再多教几个人,多做些什么事。
身子老了,骨头也就老了,自认也并不能在当今暗潮汹涌的乱世中随波逐流,折下骨头弯下腰来,那除了守着这名不副实的太书阁还能做什么呢?
他已经上书过许多次想辞官归田,给韩东文,给澹台复,甚至江宁蕴。
但除了韩东文并不在意,其他人都知道,一个没有背景的老学究应当是最省心的太书阁招牌。
若开了这口,太书阁换上了对家的棋子,总会搅乱棋局。
而换上自家的人手,又难免昭然若揭。
文永行就如同一株老藤在太书阁中枯坐,一眼就能望见自己的腐朽。
“老师。”
韩东文沉默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与文永行对视。
他要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
文永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拉扯着他树皮般苍老的皮肤。
韩东文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学生不能回答。”
不是答不上来,也不是会答错。
因为答案很简单——韩东文运好投了这个胎罢了。
他并非开国之君,手有兵权服众,亦非强国贤圣,有过人之才,他能做皇帝,只因为他投了这个胎,而他能一直做皇帝,只因为他无为。
但这种话,韩东文不能自己说出口。
文永行看了看韩东文的眼睛,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韩东文轻轻抬手制止了。
“老师问了便罢了,答案也并不该说。”
他只想活下来,于是就应当做点什么以破局。
他现在也并没有什么治国强国的幻梦,只想从傀儡中脱身。
文永行意识到,韩东文已经答出了这一问。
知道何以为王,总是变了第一步。
往往就是这最盼不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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