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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流转,只言片语间,破碎的画面犹如春末花瓣,在时间的大河里伶仃打转。
鹿穗进入相一山的第二年,她见到了祁墨。
“由筝,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师姐,以后要懂礼数喊师姐,知道吗?”
傍晚的落日如火如荼,阴影覆盖了整片大地,唯有天际的角落烧出一点微芒,与沁了一角的淡月遥相辉映。
相一山宗主时寂,彼时带着浮雕玉面,墨色长袍融进浅色夜幕里哗哗作响,只看得到那半张笑脸,犹如穿过山林的清风,温亮袭人。
鹿穗看着她的师父,然后眼神慢慢地,挪到了师父搭在女孩肩膀上的手。
最后,她看到了祁墨。
和现在的师姐完全不一样。
老实说,见到的第一眼,她不觉得那是个人。
那时六座山还远远未筹划合办之计,各自为宗。
祁墨身穿伏狼山的白稠束脚紧身衣,一根红带绑在尚未发育的狭窄腰际,丸髻扎在脑后。
晚风从天际高处卷来,将她的碎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就那样站在那,双手垂于两侧,像一桩雕塑。
眼睛实在漂亮。
用最精致的细毫在画纸上勾勒,大概也画不出那样昳丽的的形状,眼瞳黑如琉璃,搁在白瓷盘上似的,透澈分明。
瞳仁中心仿若有一个小小的、很缓慢的漩涡,鹿穗第一次见,她确信自己曾被吸进去过,等再次回过神,依然只有那一张脸、一双眼。
那双眼睛漂亮的像藏品,也如藏品一般,只是漂亮,毫无生命。
相一山的正殿前,火红的枫树于悬崖边披着漫天夜色,两个年幼的女孩各自站在树的两侧,将晚的光影揉作一团浸染,一黑一白,就这样站着,在天地寂然中望向对方。
鹿穗不觉得那是个人,直到后来,她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师父说,祁墨师姐从很多很多座山走过来,有些山待了一个月,有些山待了至多两月半,每到一座山上,都由宗主亲自教导,亲自传授。
亲自传授。
鹿穗茫然地看向她的师父。
那她算什么?
那个时候,她很想冲过去问问那个女孩,但是鹿穗知道,她更想问的,是旁边笑得如沐春风的时宗主。
那是她们最正式的一次照面。
即使后来同处一座山,鹿穗也极少看到祁墨的身影。
陌生的少女被神秘地安排到了相一山上,同作为亲传弟子,却又和鹿穗这个亲传毫不相同。
甚至不相干。
秋末的雨季,冷丝如针。
鹿穗哈着寒气练习祈舞,小孩尚未发育的手脚,跳起祈舞来流畅的动作却已初见雏形。
她不慎在后院的青苔石阶上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积水坑里,衣裙慢慢被渗透,鹿穗坐在细雨里发呆,良久,直到眼前伸出一只突兀的手。
她漆黑的瞳仁慢慢挪动,再慢慢往上。
年幼的祁墨逆着黯淡的天光,毫无生气地看着她。
“会生病,”
开口的是鹿穗,她看着祁墨被雨水打湿的发绺和衣衫,指了指,轻声道,“会生病的。”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坐在肮脏的积水坑里,浑身被银针似的雨丝扎透了,小脸苍白,却指着祁墨对她说:“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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