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坐于内室的床边,拿着巾帕为躺在床上的少女擦脸,眉间笼着愁云。
陪嫁的乳母阿常小声安慰道“娘子别着急。
等小娘子醒了,咱们再好好劝劝。”
崔氏叹气“昭昭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
那虞北玄不知用什么法子迷了她的心窍,我们根本劝不动。
我最担心的是与李家的婚约。”
阿常了一眼盖着锦衾,紧闭双目的少女,暗自摇了摇头。
小娘子不满婚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早年,木诚节北上长安之时,曾与李家结下一段不解之缘。
两家约定为儿女亲家,只等木嘉柔十六岁之后便出嫁。
李家系出赵郡李氏,与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五姓七望,是世家大族中的顶级名门。
尽管到了本朝,这些士族的势力已经逐渐减弱,不似前朝时那般呼风唤雨,但他们仍然掌握着中原极大一部分的权势和财富,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崔氏知道李家家风甚严,倘若知道未过门的儿媳要与人私奔,婚事难成还是其次,就怕两家因此结下什么仇怨。
床上的少女忽然双手按着脖颈,不停地挣扎,似乎十分难受。
“小娘子”
阿常叫了一句。
崔氏回过神来,连忙抚摸女儿的手臂,柔声唤她“昭昭,阿娘在这儿,不怕。”
少女在母亲温柔的安抚声中逐渐平静下来。
她尚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一个巨变。
两日后的午间,王府后花园的自水亭外,依次排开两列衣着鲜丽的婢女仆妇。
亭中的阑干上趴着一个少女,穿着祥云纹白色绫半臂,印宝相花绢褶翡翠裙,裙下露出一截精致小巧的云头锻鞋。
池塘中荷叶田田,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红头鲤鱼游戏于梗茎之间。
一只蜻蜓飞过,点了下平静的水面,惊得游鱼四散。
木嘉柔刚醒来时极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非但未死,还回到十五岁的时候,周围的人事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这两日稍稍缓过神来,却是思绪万千。
她重生了,在她和虞北玄相识之后,准备逃家之前。
她给了他人生中最好的九年,以为夫妻风雨同舟,心心相印。
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今那一世的梦醒了,被情冲昏头脑的她也该醒了。
这辈子,他谋他的宏图霸业,娶他的长平郡主,这些再与她无关。
侍女玉壶从亭外走进来,到郡主还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十分担心。
明明大夫都来过,说身体并无异样,怎么性子突然变了许多
她放下手里的双鱼纹银盘,走到嘉柔的身边,试探地问道“郡主,从岭南快马送来的早熟荔枝,您要不要尝尝”
嘉柔回头,到那盘中的荔枝粒大饱满,壳如红缯,应该刚离枝不到两日。
荔枝在靠北的地方是金贵物,有钱都吃不到。
主要是太难贮存,摘下四五日则色香味尽去。
但在云南王府,倒并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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