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点了点头,将那日在富阳关撞见赵潜被杀的情景、以及庆国公在其中的图谋,向两兄妹说了一遍。
赵易得知父亲竟是死于同僚的暗杀,自是又惊又痛又恨,忍不住伏地而泣。
阿渺想起自己曾向李氏许诺、会让父皇为赵潜昭雪,然而时过境迁,国破家亡,那样的承诺再无从实现,心中既悲又愧,不禁也陪着垂下泪来。
萧劭沉默片刻,走上前,弯腰将赵易扶起。
“逝者已矣,悲恸伤心并无所用。”
他将从程氏家仆身上搜来的通行令递给赵易,“眼下时局混乱,危机四伏,你且拿着这令牌,带妹妹去投奔亲戚吧。
赵将军是大齐的英雄,皇室不会任由他白白牺牲。
庆国公与玄武营的仇,我迟早会报的。”
赵易盯着眼前的通行令,又抬头去萧劭,见那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少年,逆光而立,神色沉静、气宇尊贵,姿态中一抹与生俱来的傲然,仿若屈尊救世的谪仙一般。
赵易抹了把眼泪,霎时觉得有几分羞愧。
昨夜见萧劭逼问家仆、动手杀人,那种毫无迟疑的果决与凌厉,已让赵易心中起了钦佩。
今日又亲睹其葬母时的冷静与自控,明明已是悲痛到了极点,却丝毫不曾失态。
相比起自己,遇敌时慌乱出招、轮着锄头乱砍,丧亲后在马车里一蹶不振、悲哭流涕,萧劭身上的那种风度,实在太让身为同龄的男孩自愧不如
“这令牌”
赵易不肯伸手去接,“这令牌若给了我们,殿下又怎么办”
抬起眼,“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劭沉默半晌,“如今京中奸臣当道、国祚蒙难,我也只能去沂州投奔大皇兄了。”
京城,是回不去了。
留京的皇族与宗亲,也都落入了陆元恒的掌控之中。
唯一尚能自保的,便只有早年被送去了偏远封地的大皇兄萧喜。
赵易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们也跟着殿下去沂州”
说完,把神情有些呆滞的赵白瑜拽到身旁,齐齐在萧劭面前跪下,道“我爹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说,身为大齐军人,要时刻铭记忠君报国、护卫江山社稷现在京城里奸臣作乱,我们还不如留在殿下身边,将来如果能有机会给爹报仇,也能出一份力”
萧劭伸手将赵氏兄妹扶起。
“跟着我,怕是会很辛苦”
赵易态度坚决“我跟白瑜都是行伍人家的孩子,不怕吃苦而且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李家的舅父也死了,我们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就请殿下留下我们吧”
萧劭迟疑一瞬,依旧还是将令牌交给了赵易,“那你先将令牌收着,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走。”
“绝不会走的我这就去备车”
赵易用袖子抹干净眼泪,领着妹妹将马车收拾了一番,让萧劭和阿渺上了车,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扬起马鞭,这才想起根本不知道沂州在哪里。
“殿下,那个沂州,在哪个方向”
坐进车厢里的阿渺,心中亦是诘问翻涌。
阿娘临去前,并没有让他们去找大皇兄啊。
旁边萧劭撑着身子,向赵白瑜比划了一番行路的方向“先往北走,过了江再转东。”
白瑜与阿渺年岁相仿,话很少,上去有几分木讷呆滞,但手脚却是麻利,记清了萧劭的交代,一溜烟出了车帘,跑去向赵易传话。
少顷,马车辚辚地移动起来。
萧劭倚着车厢壁,伸手撩开车帘,望向视野中逐渐远离的母亲坟茔,眸色幽暗,蓦地抬手摁住胸口,剧烈地咳喘了几下,人骤然瘫倒了下去。
阿渺连忙扶住萧劭,“五哥”
她很清楚,萧劭一身的旧伤新伤、十分虚弱,一直都在艰难地强撑着。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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