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应八年冬末春初,接连发生了数件大事
废后曹氏产后身亡,留下一名先天不足的小皇子,被送入寺庙中由高僧抚养,以求延年。
安思远领兵攻下洛阳,当月南朝便遣使者前来议和,暂停南北交战。
同月,南周遣婚使至长平,为豫王求娶北齐长公主萧令露。
婚约定下,长公主先至建业待嫁,一年后正式成婚。
送亲的那日逢雪,又因为车舆与陪嫁之物繁多,整个队伍从城门处往外延伸出一里,路边搭起了整理行李所用的避雪帐篷。
阿渺所乘的马车,跟在令露的玉辂之后,帘子掩得严严实实、挡住风雪。
特意上到马车里与她话别的安嬿婉,穿着一件大红的斗篷,衬得容色娇俏,语带埋怨地说道
“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跟你见面,原想着可以一起搬去洛阳、赏赏传说中的东都春景,结果你又要去建业了。”
各桩的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阿渺一直忙着跟萧劭和魏王府的幕僚们商议计划、忙得晕头转向,确实没有太多与嬿婉相聚的时间。
两人围着银炉聊了会儿话。
嬿婉让侍女将提前备下的礼物送了进来,一一展示给阿渺,“这个,是我做的香囊,里面有平安符这个,是我哥用他打的雪貂做的裘衣,让我们风闾城里最好的工匠鞣制的,又轻又软,你带着路上御寒”
嬿婉半逼半央着阿渺立刻披了裘衣,满意地打量一番,揶揄道
“我哥现在又是欢喜又是愁苦,欢喜萧令露终于嫁给了旁人、不用他接手,愁苦你去了建业,遇到风流俊逸的世家公子,就把他这个北疆莽夫给忘了他也是够倒霉的,急慌慌打下了洛阳,还没来得及跟你显摆,你人就走了”
阿渺有些赧颜,摆弄着嬿婉做的香囊和手炉套子,岔开话题道“上一回你到马车上跟我告别,还是小时候那次吧我记得你编的那个花藤,也是差不多的花样子”
嬿婉也想起了往事。
“对啊。”
当时,萧劭也在车里,好像还有些不大高兴地盯了她一眼
嬿婉的心情不觉阴霾起来,倚到阿渺身旁,低头扯着斗篷系带,“上次就是中军大营我跑出去那次你五哥他后来,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之后她再见到萧劭,见他的态度依旧跟从前一样、客气而温和,可越是如此,嬿婉心头反而越是空落落的。
阿渺沉默了会儿,想起自己答应过安思远的话,斟酌了片刻,轻声道
“嬿婉,我五哥他,其实可能不太适合你。”
嬿婉手中的动作一顿,却没抬眼,面色有些泛白、亦有些紧绷,“这话是他说的吗”
被阿渺说破了心事,她也没再藏匿,反正那日在中军帐里一闹,事后也没想过能再瞒下去。
阿渺听嬿婉的声线微微颤抖,连忙摇头,“不是他说的,是我自己瞎觉得”
嬿婉道“适不适合,见仁见智,只有自己内心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再说,世上哪有天生就适合的人,还不都是要慢慢磨只要心里真心喜欢,才最要紧。”
“可我哥哥他,他对这些事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阿渺在这些事上、一向是奉嬿婉为师的,如今要反过来劝她,颇是有些吃力,只能狠下心站在朋友的立场、来“出卖”
自己哥哥的缺点“他平时很忙很忙,要考虑的事也很多,为了效率、会直接摒弃掉任何多余的情感,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顾及你的想法,而他自己的想法,也是不会轻易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正因为她了解这些,所以就算曾想过要为白瑜求情、为曹氏的孩子求情,甚至还同情过萧令露的身不由己却也终究,不曾向萧劭开过口。
“他不肯变,我肯变。”
嬿婉并不在乎,“他若不喜欢被人打扰,我可以不去烦他,他若喜欢安安静静的女子,我也能做到”
这些年,她一直努力地学习琴棋画、诗词歌赋,尽量让自己上去更像那些曾在小时候羡慕过的南朝贵女们,甚至还悄悄模仿过萧令露的衣饰装扮
“可那样的话”
阿渺打断了嬿婉“那样的话,你就不再是你了呀。”
“怎么不是那是更好的我”
嬿婉斜眼盯着阿渺,有些委屈,“你怎么一个劲儿地打击我呀若换作是你,我一定变着方儿地帮你出主意我你就是没有喜欢过人,所以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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