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怯懦之人,也不是没有勇气直面命运的艰难,可唯独经受不住的,便是活成了压在亲人身上的累赘与耻辱。
只要他死了,母亲便不必再苦守在冰冷寂寥的国公府,姐姐也能早日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完婚。
父亲若想把世子位传给南疆的那个孩子,也不会再受任何阻拦、无须再有任何的顾虑
所有人,都圆满了
阿渺怔然望着陆澂,一时辨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难怪,刚才会在河边撞见浸湿了衣袍的他。
原来竟是
雨后的月光,穿过树荫投落下来,照在陆澂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上。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模样,如今显得更加难了。
可那双光泽熠然的眼眸,映着明月银辉,清炤若破云之电,倒是阿渺从前不曾留意到的
她想起皇祖母那些善意却不免伤人的盘问,想起今日陆澂在马车上回答自己的话
“若有一日,臣发觉身边最亲近之人、实则并非臣的亲人,那臣不但不会觉得害怕,反而会因此而感恩欣喜。
因为从此之后,臣身上所有的缺憾、瑕疵、耻辱,都不会再牵连到臣敬至深的那些人。
她们也不再有责任,为了臣而做出任何的牺牲。”
最后,又想起刚才误以为他死去时,那一瞬间,因为忌惮着他的父亲庆国公,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恶毒念头,期冀着陆澂的死、能在某种程度上打击到庆国公府和玄武营
陆澂垂下眼,借着月光,加快速度割断了阿渺脚踝上的绳索。
“绳索虽然断了,但殿下还是先假装被缚,待那老者回来,臣会趁他不备,刺刺他一刀。
到时殿下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起身逃走,不要回头。”
陆澂平日常与年长几岁的表兄王迴相处,零零碎碎地听闻过一些大户人家内宅的腌臜事,晓得像阿渺这般容貌出众的女孩,虽则年幼,却更容易引来某些龌龊之人的觊觎。
刚才他见卞之晋将阿渺从头摸到脚,遂在心中有了猜测。
当时怕误伤到阿渺,他没敢拔刀,但眼下有了机会,便是拼死也不能让那恶人再碰公主
“那老头存了心要掳走殿下,若殿下此刻逃走,说不定还会被他追上。
殿下若信得过臣,便依臣之计行事。”
陆澂抬起眼,向阿渺,却见女孩也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那双水氤清亮的眼眸,映着溶溶月光,色泽闪耀得近乎虚幻,浮泛交织着复杂难辨的神色,令得陆澂一瞬间有些怔然。
“你刺他一刀,让我逃了,你怎么办那个老头那么凶,万一你刺不中怎么办”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视线却是一瞬不瞬,“你该不会是还想寻死吧”
阿渺沉默片刻,从陆澂手中取过匕首,拉过他的手,一点点割着他手腕上的麻绳,“我不知道你为何想轻生,可你总该想想你的亲人、关心你的人。
这世上总归有人能到你的好、你的才智的。”
她挫断了最后一根麻线,抬起眼睫,回忆着从前五哥说过的话
“你的聪明,你的才智,可以利国、可以研事、可以治政,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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