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过千百次会在什么情况下遇到谢嘉仪,整整九年时间,他想过千百次。
他想自己必然是冷漠且倨傲的。
九年的岁月,每一天都让他那颗本就冷淡的心更冷一些。
可这一刻他无措地发现,那颗心跳动得不由他。
横亘在其中的九年,让他的心跳得更快,让他整个喉咙都哽塞住,他整张脸依然如往常没什么表情,但亲近伺候的宫人都发现陛下紧紧绷住的下颌不受控制地轻颤。
后来,他来过海棠宫的。
寂寥的海棠宫,只有收拾打扫的几个宫人肃立在一旁,连海棠花的红都淡了。
曾经失去颜色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重新鲜活了起来。
亭子前一片秋海棠开得如火如荼,鲜艳得刺痛人的眼,让看得人心都酸涩了。
就在那一片艳红秋海棠中,那个明明已经做了母亲的女子,偏偏还是曾经的模样,青衫换去了红衣,该是素淡的,可他看到的依然只有明媚,她就那样撑着下巴含着点笑,懒懒地看着。
这时候,所有人都跪下去,可她偏偏还是坐着,听到通报抬眼看了过来。
对上了徐士行看过去的视线。
几乎是视线相触的瞬间,徐士行就移开了眼睛,看向她裙下的秋海棠。
众人只见帝王冷漠地别开眼,面无表情看向别处,却没人知道帝王胸腔中那颗心跳动得不受控制,让他始终无意识转动着大拇指上青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捏得青玉都要碎了。
待他再次找回身体的控制权,这才重新移目看向她,看到她懒洋洋站起来朝着自己躬身行了个礼,又重新坐下了。
懒得骨头都没有了一样,徐士行看着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等他重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圆桌对面坐下来。
园子里的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安静极了,能听到风吹树王的沙沙声,有王子荡悠悠从树下飘落下来。
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种古怪的安静,愈发小心垂首立着,只有亭子中坐着的两个人却好像全无所觉。
依然年轻的帝王笔直坐在那里,目光看向园中,依然年轻的女子轻靠石桌懒洋洋坐着。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的主子在想些什么。
尤其是在时隔九年的再次相见。
九年,二十九岁的徐士行终于再次见到了二十七岁的谢嘉仪。
那股让他喉咙发紧的哽塞褪去后,他终于能开口说话:“最近在忙些什么?”
一开口就让他自己觉到一种近乎悲哀地似曾相识,原来从那个十六岁的谢嘉仪梦醒的午后,每次相见都是不善言辞的自己努力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在做什么,他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她再也不关心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秋天来了,徐士行看到风过又有几片落王悠悠坠落。
谢嘉仪偏头看他,回道:“要挣钱,要练字,还要练功,还要管着好多人。”
最后还总结了一句,“忙得很。”
徐士行几乎是立即就笑了,瞥了她一眼。
横亘在他们之间漫长的岁月,瞬间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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