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劭去工部衙署,路过此地,听得吵闹声便掀了帘子探,正巧见着锦秋与鸣夏两人在这儿拉扯,大约明白了意思,想着时辰还早,便下了轿来。
锦秋回头一望,竟是周劭不由愣了一愣,微垂下眼,便见一双纤尘不染的栗棕色鹿皮靴子往自己这儿走过来。
锦秋的脸登时红了,想着自己方才那泼妇一般的模样被他瞧见,真恨不得从地上刨个土,将自己埋了得了。
鸣夏也不挣扎了,乖乖立在一旁,甚至旁边几个热闹的人目光也都挪到周劭身上,他外头罩着一件鄂尔多进贡的孔雀羽绣的大麾,行走间颇有皇孙贵胄的气派,引得周围人惊叹连连。
周劭立在锦秋身前,朝身边的守德使了个眼色,他立即朝围观的众人挥手,喊道“都散了,都散了啊”
行人这才渐渐散了。
“官道上拉拉扯扯,不成样子,”
话语虽是斥责,声音却平缓,他瞥了一眼锦秋那粉色的小耳朵,问“可是要回府”
“是,”
锦秋朝他一蹲身,目光仍落在他那鹿皮靴子上,不敢抬头他。
周劭于是抬手示意守德“抬两位小姐去宋府”
坐王爷的轿子回府,原本不大妥,但想着好不容易周劭镇住了场子,先领鸣夏回去要紧,不然她待会儿因羞愧又做出什么傻事来,回去就更难交代了,于是锦秋应道“谢王爷。”
鸣夏望了周劭一眼,也蹲身说了一句“谢王爷,”
便不情愿地拖着步子,随锦秋一同走到周劭的轿子前了。
锦秋入轿前,回过头来了一眼周劭,恰与他四目相对,锦秋有些窘,右手揪着袖口,立即钻进轿辇中了。
周劭则背手侧对着锦秋,目光与她相对时垂了垂眼睑,面色并无异样,大大方方地着她入了轿。
在他来,这个女子,迟早有一日会成为他的王妃,对此,他十分笃定。
轿子颠颠地往宋府方向去了,周劭则信步往反方向走,走着走着,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大红色的身影。
他站定身子,抬首望了望对面的牌匾鸣鸿轩。
“你也会来这酒楼喝酒的么”
周劭向朝自己疾走来的朱奥。
京城里的酒楼也分三六九等,这鸣鸿轩从来就不是他们这些贵公子会光顾的地方,朱奥这样挑剔的更不可能在这儿喝酒。
周劭上前来,四下张望了一阵,没见着锦秋和鸣夏,才呼出一口气,道“还不是被我娘逼的,那些酒楼的掌柜的被我娘吓怕了,多少银子都不敢留我过夜,我千辛万苦才找着这么一处”
周劭便开始问他上回的得如何,一说起这个,朱奥便头疼得很,忙岔开话道“中又无颜如玉,我它做什么诶,王爷,跟你说个趣事儿”
朱奥压着声对周劭说了几句。
太阳冲破云层,几缕阳光投在周劭那身孔雀麾上,流光溢彩,原本瓷白的脸被这一片灿烂衬得更白了,再加上他轮廓本就尖锐,侧面去,显得冷意十足。
“显易,”
周劭顿住脚步,瞅了正笑得开怀的朱奥一眼,道“你平日里光顾花楼赌坊便罢了,现下越发放肆了,竟将主意打到三品大员的女儿身上。”
京城里朱奥这样的纨绔子弟多得是,只要没犯大事,周劭不过年长他三岁,本是懒得劝的,可前几日国公爷去他府上央了他许久,他这才多嘴劝一句。
“王爷”
朱奥的笑意敛了,掸了掸袖子,道“这宋二小姐可不是我招惹的,我不过随意说了几句好话她便要许身于我,她都主动走到跟前了,我若是将她推开,我还是男人嘛”
周劭不言语了,朱奥与女子间的那些个烂账,算不清楚。
“你还得空捉弄宋家小姐,可见是那些还不够,明日到本王府上,再给你取些。”
“诶,王爷,您这就太不地道了,王爷,王爷”
周劭撇下他,已经走远了。
那边厢,锦秋同鸣夏回了府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如何料理此事,只能暂时让鸣夏回了藕香榭,又同门房打了招呼,一旦鸣夏要出门,首先来禀报她。
这事儿不好告诉人,可不说,又怕她再做出今日这样败坏名声的事,即便是要说,也不知该给谁说。
李氏与锦秋不对付,一想到要同李氏说话,锦秋都觉着心口闷得慌,祖母那儿也说不得,告诉了祖母那事情就大发了,思来想去,终究去了主院。
冬日里万物萧条,主院里头就只有那棵女贞树还绿着,然而叶子也蔫蔫的。
锦秋抬首望见枝叶间零落的几颗果子,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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