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潘静的门钥匙,套进陶陶的钥匙圈,哒的一响,与其他钥匙并列,大大小小,并无特别。
但陶陶来,旧钥匙毕竟顺眼,新钥匙,即便调整次序,总归醒目。
手里多一把钥匙,开门便利,但会不会开出十桩廿桩,一百桩事体,陶陶心中无底。
以前几把女人的钥匙,一般预先放于门垫,花盆下面,牛奶箱顶上,有一把,是包了报纸,塞到门旁脚踏车坐垫里,想出这个办法的女人,事后证明,确实心思缜密。
可以讲,钥匙,是一种关系,单把钥匙,捏到手里开门,感觉异常,是暂时动作,手感无依无靠,轻薄,轻松,开进房里,像是见不到人,非常稳定,钥匙放回门里小台子上,凳子上,玄关的草编小篮里,前后听不到一点声响,随拿随放,自然,也是生分。
钥匙过手,往往只半分钟,冬天,更是冷的,缺乏体温,捏紧了一转,开了门,也就移交。
这一次,钥匙固定于钥匙圈里,经历不同,分量就变重。
钥匙与人的关系,陶陶完全明白,钥匙就是人。
单把钥匙,并人其他钥匙圈里,状况就不一样,钥匙越多,摩擦就多,声音响得多,事情就复杂,烦。
另外,钥匙圈起了决定作用,钢制圆圈,过于牢同,也许只有飞机失事,圆圈高空落地,才会破裂,钥匙四散。
想到此地,陶陶扳开钥匙圈,拿出钥匙,重新放回裤袋里。
这天潘静来了电话,陶陶手头有事,匆忙中,陶陶讲北方话说,我们再说吧。
潘静挂了电话,下午又打来,潘静笑笑,压低声音讲北方话说,今晚来我。
陶陶不响。
潘静说,想你了。
三个字像蚊嘤,办公室一定有人,不方便。
陶陶讲北方话说,咱们再说吧。
潘静挂了电话。
这天陶陶确实是忙,到了黄昏,顺便还赶到吴江路,去钟大师,此人曾经介绍一笔生意,芳妹多次提醒,让陶陶登门酬谢。
此刻,陶陶摸出信封,放到台面上说,这是小意思,请大师不要嫌避多少。
钟大师不响。
台子下面,是钟大师养的白狗,几次想抱紧陶陶小腿,陶陶两脚并拢说,大师如果,是身体不适意了,对面就是公交医院,现在就去挂急诊。
师娘过来冲茶。
钟大师说,老婆先回避,我有事体讲。
师娘回到楼上。
钟大师说,有问题的人,不是我。
陶陶说,我有啥问题。
钟大师说,最近我听芳妹议论,陶陶比较内向了,文雅。
陶陶说,啥意思。
钟大师说,芳妹觉得,陶陶发闷,经常想心思,我的判断呢,最近,一定是碰到陌生人了。
当时芳妹讲,做生意,天天有陌生人。
我讲,是不是碰到陌生女人了。
芳妹讲,大师感觉,陶陶有了外插花。
我讲,这我不晓得,不过陶陶今年,是桃花流年,并非佳运,凡事反复难定,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如果酒人欢肠,就是蜜浸砒霜,割卵见茎,不妙了。
陶陶打断说,喂,大师,少跟我老婆,讲这一套屁话好吧,我跟我老婆,其实全部不相信。
钟大师说,满口饭可以吃,满口话不可以讲。
陶陶说,如果真有情况,也不应该跟我老婆讲嘛。
大师说,我讲啥呢,要紧关子,我一句不讲的。
陶陶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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