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嵇盈风赏看旧都夜色,不禁吟出落寞观感。
金陵曾三次立都,庇佑华夏之正朔。
前朝因其龙蟠虎踞,长江门户,便在金陵开国,天下中枢,南朝文会,一时繁华极盛。
时移世易,百年风雨,金陵却又在改朝换代中遭受兵燹之灾。
如今迁都临安,金陵虽从瓦砾荒烟中重整起复,但终究歌残王气终,兵合戍楼空,不复盛景。
江朝欢注视着秦淮流觞、画舫游船,亦生感慨,想起后主词言:“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月华开。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王朝尚有兴衰更迭,那些恩怨情仇更是过眼云烟。
即便自己穷其一生,果然完成了那个心愿,既不能使死人复生,又未必是生者之福。
那自己苦苦追寻,不惜背弃道义、迷失本心,又有何价值?
他阖上眼睛,努力不去深究,却听嵇无风抱怨的声音:“你们两个吟诗作对的,有没有考虑过我啊。”
();() 江朝欢有些惊异地看向他。
这一路,嵇无风虽不再偷跑或吵闹,但也果真生气了。
他只是默默跟在江朝欢后面,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对嵇盈风也很是冷淡,颇有改头换面、性情反转之意。
江朝欢更不会主动和他搭话,于是一路只有嵇盈风在努力维持着尴尬的平衡。
但其实,嵇无风心里每天翻江倒海,极为纠结。
两三日气消后,他就明白了的确是自己任性才会被抓。
江朝欢杀那几个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无可厚非。
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江朝欢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吧。
从雁门关初遇,他就对江朝欢有种亲切之感,这种感觉尤甚于和谢酽相处之时。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从不因为江朝欢的屡屡相救而吃惊,反而觉得似乎就当如此。
而自己一直认为的,他该是个侠者仁心之人,而不该这样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想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强加给他,他该做什么也自有他的考量。
至少相识以来,他其实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嵇无风也想好好给他道歉,修复关系。
但终究碍于面子,他一直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江朝欢又再不理他。
找不到机会,他一直揪心抓肺,怏怏不乐。
终于适才下定决心,他主动开口,试图和两人修好。
见江朝欢投来一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别在这里干站着舞文弄墨了,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河畔寻个酒楼,赏玩夜色,也不辜负这金陵美景。”
出乎他意料,江朝欢淡淡一笑,竟然答应了。
于是三人在淮河边找了个清净的酒馆,上到二楼临窗落座。
透过窗沿,只见桂华流光,淮水汤汤,偶有春舫,当垆调笑。
虽无繁华盛景,亦是人间颜色。
又兼春夏之交,晚风徐徐,一扫连日闷热烦躁,几人都不由心神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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