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么呢?写左三知是如何从一个军奴变成兵士又变成将官的?写左三知当年如何击退敌人,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变成仅次于刘时英的将领?写左三知平日善待兵士但严格治军?写左三知生性简朴,这些年下来依然身无长物,家徒四壁……
左三知如果不假意接受定边王的贿赂,就不会变成今日的惨状了。
换言之,左三知为了皇上和边关,不惜自己受到误解。
如此尽忠之人倘若无辜牵连进去,岂不让天下的官员寒心?
对,就这么写,写成这样好了。
裴陵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开始颤抖了,他知道自己这奏折不仅仅是上书,还类似逼迫皇上。
如果百官听了,恐怕会当场参奏他是大不敬。
但那有如何呢?那又如何!
裴陵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奋笔疾书。
他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自己的官职甚至性命还会不会在,但只要还活着,就得把该做的事情做了,起码,不能让左三知在牢中等死。
第52章
精致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奏折。
裴陵怀揣着它,不知道自己这奏折算不算万言书。
他写了一整夜,早朝前停了笔,用温水暖了下眼睛,让自己显得不太狼狈,才备轿去上朝。
等候早朝的官员们早就挤在宫门,他们谁也没留意裴陵的异样,而裴陵环顾四周,也意料中的没看到六王爷的身影。
果然,麻烦是谁也不愿沾的,越大官位的人,越明哲保身。
裴陵笑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唯一的一点遗憾,就是不能亲口问问刘时英,问问他虽然自己这举动很蠢,但算不算还有点用。
进朝、叩拜,听每天都会念一遍的千篇一律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裴陵在百官的错愕中从队列中走出,把自己的奏折呈了上去。
诸位官员不知道裴陵在奏折上写了什么,他们只看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面色发青起来,把奏折摔在龙案上,指着裴陵的鼻子问道:“你是在指责朕是个昏君吗?”
“臣不敢。
”裴陵跪在孝皇面前,声音中听不到一丝恐惧。
“不敢?”孝皇冷笑,把奏折丢还给裴陵,“那你这里写的是何意?朕本来是治谋逆的大罪,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让臣下寒心的君王?怎么就误听了谗言,冤枉了好人?”
众位大臣一听孝皇这话,便明白裴陵所奏为何事,但他们很不理解裴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这分明是大家避而不及的事情啊。
“臣不敢。
只是臣身为御使,有责任为天下百姓负责,有义务为皇上分忧,择良贤伴君,使皇上远离奸佞小人。
在定边王此事中,左三知大人只是为了查出定边王的企图,才出了那些下策。
但事后证明,如果没有左大人当初的虚以委蛇,定边王恐怕也不会这么早露出马脚。
这样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如果还被参奏以致关押在大理寺审判,恐怕日后就没人敢替皇上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了。
请皇上三思。
”裴陵以头撞地,把额上碰出一片青肿。
“你的意思是朕的大理寺虚设,会冤枉忠臣?你不会不知道定边王已经承认了吧?”孝皇的声音放缓了些,但怒意更加明显。
“皇上,定边王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必死无疑,所以对他而言,皇上的忠臣死得越对越好,他没有损失,但皇上却没有了在边关的臂膀。
请皇上三思,不要轻信定边王大诡计。
”裴陵继续磕头,直到额上血糊糊一片。
“裴陵……我听说你从前在边关,和左三知就是旧识,对吧?”孝皇没有理会裴陵的话,倒是反问了一句。
“……臣……从前在边关,臣的确和左大人认识,左大人也原本是臣帐下的兵士,所以……所以臣相信自己很了解左大人的秉性,知道他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
边关将士谁人不知道,左大人为官清廉,家里没有一件贵重的物品?”裴陵愣了愣,但很快把话接过去。
他将自己有些发抖的手藏在朝服袖中,不希望孝皇看出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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