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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叹道:“郎君你不听医嘱,叫你暂且不要下地,你又胡跑什么?之前被打成那样,没有伤着骨头,如今摔了一跤……唉,骨头筋脉都伤着了,这可是大事。
徐三哥,你以后怕是要一直拄拐了。”
徐道甫吓得脸色苍白,流珠也瞪圆了眼,道:“可有一点回寰之机?”
郎中摇头道:“在我这里没有,这汴京的其他郎中,也不可能医得。”
送走了郎中,夫妻俩相对无言。
徐道甫蓦地嚎啕大哭起来,捶着床,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说道:“这官还怎么当……人家怎么看我……本就低你一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
这汴京,这鬼闹的汴京,不该来,不该来。
都是天王老子,哪个也惹不起,惹不起!”
流珠一惊,心上一涩,正要出言安慰,徐道甫却忽地倾身向前,死死拽着流珠的头发,一把拉掉她发髻,顺势掐住她的脖子,憋红了脸,怒气冲冲,咬牙道:“全都是你的错!
若是不娶你,咱便不会出事!”
流珠被掐得直翻白眼,几乎要窒息而死,狼狈到了极点。
那徐道甫力气不小,开始时流珠还挣扎,可听了他这埋怨的话之后,两行泪珠儿淌了下来,竟是动也不动,任由他掐,竟是求死。
流珠,流珠,可不就是流泪珠儿的命么!
他要杀,那便杀!
她死了,俩人倒都解脱了!
那泪珠莫名发烫,烫的徐道甫一愣,乍然回了神儿,吓了一跳,正要收手,忽听得当啷一声,却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徐道甫一瑟缩,匆匆抬眼看去,便见婢子香蕊刚踏入门槛,见了眼前一幕,手中那倒满热水的铜盆惊惶之下哐啷落地。
香蕊又急又气,踩着绣鞋快步上前,抱着流珠往后一拽,随即挡到了流珠身前。
耳闻着娘子不断咳嗽干呕,这平常低眉顺眼、分外温和的丫鬟此刻柳眉倒竖,指着低头无言的徐道甫,娇声喝道:“原来还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再看,你那老实,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罢了。
你哪里算是牛粪?牛粪能当肥料,你就是个屎壳郎,吃牛粪的。
若是你休了娘子,奴敬你,怜你。
可你呢?甘愿卖妻求荣,还觉得与有荣焉。
勾个柳莺,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傻乎乎的中了套!
在外面还要把钱送给烟花娘子,自己家里也不宽裕,却还惦念着给南边卖身的妓子赎身!”
徐道甫脑子里乱成一团,红着脸,瞪着眼,似牛一般喘了会儿气,随即恼羞成怒,骂了些粗话,只管教他们滚出去。
流珠面无表情地出去了,却见徐道甫的娘自老远处颤颤巍巍地往这边走,见着流珠,眯着眼认了一番,很是高兴地道:“老三是不是好了?”
流珠只点点头,徐大娘走近了些,又见流珠发髻歪乱,面色不愉,徐大娘猜得多半是夫妻吵架,便有几分不悦,拉着她在外头坐下,道:“夫妻吵架,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无论是不是贵女,不都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架吵起来,你身为娘子,合该先认错的,让着些老三。
老三看着不说话,心气儿却是极高的。
俺们这家里,只他一个识字。
他是站在村里的学堂外边偷学来的,小时候天天说要出人头地,接爹娘去京中享福。
俺没瞧错,老三果然出息了。
你伺候好他,才是尽了为妻的本分。”
徐大娘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倒是不曾站在流珠这一方说过什么好话,说的都是老三十分不容易,让她多多体谅,又说妾室啊红颜知己啊都是再正常不过,让她千万不要学话本里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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