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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骄傲的。
可是现在,骄傲不下于蒋秋桐的温霖,却为了纪峣不被为难,咽下了无异于羞辱的诘问,向另一个男人,低下了头。
他的肤色白皙,头发乌黑,脊梁笔直。
他道歉的时候,露出的那一截后颈,被洁白的皮肤包裹着,显出里头铮铮的骨骼来。
原来好看的人,在向人低头时,都那么好看。
纪峣和蒋秋桐都愣住了。
只听这个俊美沉稳的青年——不,男人——极慢极缓地说:“抱歉……是我失礼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炭火,烧着他的喉咙,顺着食道一路滚烫,将他的五脏六腑烧成稀烂,把他烫成了一个外表光鲜漂亮,内里血肉模糊的哑巴。
疼痛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几乎不会说话,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在这极致的屈辱和痛苦中,他甚至还有力气,冲纪峣笑了笑,然后准备迈步离开。
他的笑容很淡、很平和,一如既往,就像他的名字,如温风细雨,如春日甘霖。
纪峣的心却蓦地一紧,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腕。
“?”
温霖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纪峣没回答,反而对蒋秋桐说:“蒋哥,温霖好像有点不对……你能不能让我们先说会话?就一会儿——我们真没有什么——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温霖嘛?”
他是情真意切地相信温霖的人品,反而对自己的人渣本质深信不疑,所以脑子浆糊似的,做了个啼笑皆非的对比。
蒋秋桐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心想这傻狍子怕是魔障了。
但既然自己已经成功捍卫了主权,做个大度一点的样子也没什么,索性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出门,跑到医生那里询问纪峣具体伤情,顺便平复下自己一路狂奔,再加上焦急惊怒所飙升的心跳好了。
他回来时,温霖已经走了,房间里只剩了纪峣一个,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他们谈了什么他不知道,纪峣看起来并不想说,可他很在意。
于是蒋老师就又有点醋了。
他双手插兜,用一种自己才知道的、不仔细感受根本咂摸不出来的嘲讽语气问:“你不是跟我说,你和温霖断了么?”
啧,这拈酸吃醋的口吻。
蒋秋桐为跟着一个毛孩子争风头的自己有点丢份——关键是他居然还有点洋洋得意,尽管纪峣只听出了满满的控制欲,他却为自己泄露的那一丁点情绪不满极了。
纪峣疲惫至极,他现在心里很难受,有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感觉,他猜,这个叫负罪感。
他弓起身子,将脸埋进双手中,嗓音低哑:“当时是真断了,没哄你,但是后来——毕竟那么多年。”
毕竟那么多年。
是的,蒋秋桐认识纪峣的时候,他们一个三十二,一个二十一,他们之间横亘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又认识得那么晚、那么迟,他们对彼此的过往闭口不谈,蒋秋桐却殷切地、焦虑地好奇着纪峣曾经的一切。
他想知道对方的所有过往,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塑造出了这样一个脆弱又坚韧、羞涩又放浪、纯真又狡诈的矛盾体。
这样的好奇折磨着他的心,让他几乎开始嫉妒那些参与纪峣过去的人生的人了。
张鹤、徐叶叶、温霖……
更可笑的是,铁石心肠如纪峣,居然是个念旧念到不可思议的人。
他嘴上说着嫌弃,却把那群人通通护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谁敢动一下,他就要跟谁拼命。
信任。
关怀。
爱重。
他们轻而易举地拥有了蒋秋桐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的占有欲与日俱增,控制欲如影随形,他明明应该强硬到底,却对纪峣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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