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师尊以坐忘峰磨砺我心智,以坐忘石重筑我筋骨。
此地风雪严寒,人迹罕至,一峰一石都仿佛是当年模样,经年未改。
天玑卧在寒石上,我已替她续接了筋脉,这寒石床便给她疗伤。
冰寒,既是刑,亦是养。
我私心之重,根本无法再承掌门之位,无法再入祖师殿。
寒石床上,小逆徒整日昏睡修养,便如初生之婴孩。
我陪她在冰寒中,看她肌肤几乎要融进千重寒冰,仿佛一碰即碎。
我以打坐抵御严寒,时而难以为继,丹田内真元缕缕外耗,大约就快要耗尽,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看一眼那瓷娃娃般的小孽障,忧心不已。
这江湖,当真无处容身,难有立锥之地。
出得桃花坞,一步一江湖。
每日给徒弟渡些内力,真元消耗更迅。
天人五衰的一个征兆便是真元无法再生,彻底成了无源之水。
我索性再懒得打坐,出了冰室,踱步在坐忘峰。
望天地浩渺,我如尘芥。
观想不知时光,一眼忽瞧见冰天雪地上,一株彷如透明之花幽幽绽放,不似凡尘之物。
“优昙婆罗花。”
身后一个轻微声响。
我回身,见小孽障跑出了冰室,雪白着一张脸,跟着我亦步亦趋,看那佛陀之花。
忍住了斥责,看她能走能跑,想是已无大碍,训诫的话便说不出来。
“这是我须弥宫的灵花,传说只盛放在须弥宫秘境,没想到蜀山也有。”
她细细解说,细细思虑,模样认真,透着几分俏媚,“优昙尊者之名便是取自此花,难道——”
说着,向我望来。
蜀山十二峰,坐忘峰最近云端,呈俯瞰蜀山之势,高处不胜寒,一如掌门之位。
冲虚真人为人孤僻,犹喜孤身到坐忘峰清修,虽然有时为磨砺他不成器的弟子,也会带在身边,一同在坐忘峰打坐修行。
彼时,那不成器的弟子我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只得在坐忘峰收心,未敢当着师尊的面随意溜达。
蜀山其他弟子更是没有敢踏入坐忘峰,打扰他老人家清修的。
是以,除去我偶尔被困此地,坐忘峰常年都只他老人家一人。
外人,绝无可能涉足此地。
所以,优昙婆罗花的种子只可能是师尊他老人家带回来的。
高山孤寂,独以此花作伴,其心思,怕是也不言而喻。
我喟然而叹:“你师祖余生不忘的,还是前须弥宫主,优昙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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