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只蜻蜓飞来飞去,一只折了翅膀,在地上摇晃着,金黄色羽翼被光透过,脉络分明。
他走上青石板爬铺就的小径,前夜刚下过雨,石板缝中长满了青苔,有些滑。
他走了一阵,果然看见有一排白兰花树,树上缀满了白色的花朵,花香阵阵,浓郁馥鼻。
地上也铺了一层残花,夕阳下树枝的影子落在残花上,象是画在白纸上的山水画。
看久了,又觉得画的不是山水,但究竟如何,他也说不清了。
刚出了锁春园门口,便看见一个丫鬟扶着一个缟衣少妇走了过来。
少妇看见园门外站着一个年轻道士,便顿住脚步欠了欠身。
云漫天曾在藏花阁远远看见过她与南宫夫人走在一起,知道她是南宫寒潇的妻子谈思晴,朝她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一段后隐约听见那丫鬟对那少妇道:“少奶奶,听人说大公子他突然回来了。”
谈思晴顿住脚步,站立了片刻后方幽幽道:“他今日既然肯回来,当初又为何执意要走?他这一走,物是人非……”
之后声音渐渐模糊了。
到达含笑阁时已是掌灯时分,整个小楼却还是漆黑的一片。
淡黄的月亮出来了,那是上弦的月,却如下弦月般没精打采地挂在树梢上。
小楼的影子斜斜投在小花园里,阴影里是狼藉的落花碎红,这初夏之夜明明白白写着晚春的落寞。
云漫天踌躇了一阵,还是推门进去了。
进了内室,阴暗里看见一个人靠坐在床边,他知道那人是南宫寒潇。
他走过去一看,南宫寒潇竟已睡熟了,他前日夜里被秋达心打成重伤,尚未康复便又日夜赶路,此时纵然伤心欲绝,却还是撑不住睡了。
云漫天俯身细细检查了南宫忘忧的尸体,先前因被南宫寒潇挡着,他一直不得机会靠近。
他拉开南宫忘忧的衣襟,盯着那月牙形的伤痕出了会儿神,便重新拉上了衣襟。
他又拿起南宫忘忧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待看见两根手指上明显是被牙齿咬破的伤痕时,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想起先前南宫寒潇看了这伤口的反应,显然他是懂这其中的含义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片刻后云漫天收回思绪,看到南宫寒潇为南宫忘忧所摘的茶花掉在地上,本待离开,稍一踌躇,又蹲下身子,轻轻拾了起来。
他正要起身,不经意看见床底放着一只中等大小的红木箱子。
迟疑片刻后他伸手拉出箱子,见箱子上并无灰尘,显然是时常打扫的缘故,松开扣柄,打开了箱子盖,里面却是满满一箱子写满了字的纸张。
他随手抽出几张看了看,凝神想了一阵,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喃喃道:“原来如此……真是有趣得紧。”
他将箱子盖好放回,之后拿起地上的一只鞋放在南宫忘忧的脚边比了比,这时忽听得南宫寒潇呻吟了几声,声音嘶哑不堪,云漫天见他呼吸沉重,面色潮红,明显在发热。
他有些不屑地道:“怎么隔三差五生病?真是个废物。”
因见他额上一层密密的冷汗,便用衣袖帮他擦拭了。
擦干后正要离开,不料却被他伸手一把拉住。
“二叔……二叔……不要走……”
南宫寒潇拉着他的衣袖闭目喃喃道,他深深攒着眉,面上俱是痛苦挣扎之色。
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臂在空中无意识地挥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云漫天蹙起了眉,发了烧的人与喝醉酒的人一样的麻烦,最大的共同点便在于会满嘴胡话,还有认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用力一甩挣脱了南宫寒潇的手,正要转身时忽看见一滴又一滴的泪珠顺着南宫寒潇的眼角流下,而他的双手却还在空气中乱抓着,因为找不到支撑点,蜷缩起来的身子在床上不停翻滚着,显得甚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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