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眨眨眼睛,诘问道。
“难道全归咎于三位前辈,这未免欲加之罪。”
王守仁显然不同意丁寿的观点。
“三杨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位居台阁重臣,既受国恩,又承继太宗武烈之威,本该宣扬德化,造福黎庶,开疆拓土,七海称雄,可这三人却不修私德,子孙贻祸地方,放弃交趾,南迁奴儿干,停下西洋诸事,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一味以粉饰太平,拔翰林为己任,哼,内不能修身齐家,外不能治国平天下,那点子男儿血性全他娘用在逼宫嫔殉葬上了……”
丁寿越说火气越大,直接就爆了粗口,继承了这具身子的记忆,红旗下培养出来的三观又没中封建余毒,算是知道这三个被明朝文官们推崇备至的内阁标杆组合算什么玩意了。
版图缩水可以说能力不行,受人贿赂这事大哥不说二哥,丁二也没什么资格鄙视人家,可逼活人殉葬那可就是纯粹的反人类行为了。
太宗、宣宗、仁宗,大明朝仅有的三次殉葬全是这三个老家伙在内阁时玩出来的,这点揍性连特么元清都不如,还有脸称什么狗屁‘贤相’。
(注:朱元璋死后人殉的说法万历朝才出现,然后其他的民间野史一本抄一本,一直抄到《明史》里,二爷如今的记忆还没受污染)“幸得他们死得早,不然皇明版图还不知蹙缩成何等样子,呸,也敢称之盛世,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虽尽东海犹有边,有着后世领土观念的丁寿,对这被文官吹上天的三位杨爷,真恨得牙痒痒。
“南山,慎言。”
丁寿的话头已经开始直指仁宣之治,王守仁心觉不妥。
“伯安兄别拦着我,小弟不吐不快,心里话憋着太难受。”
丁寿而今却止不住了。
“先皇御宇十八年,垂拱而治,结果天灾人祸不绝,九边烽烟四起,天下府库空虚,京畿盗贼横行,所谓正人盈朝,国事糜烂至此,纵使刘、谢复位,又能如何!”
眼看这大明朝三位圣君和众位贤相被贬得一文不值,王守仁却听不下去了,他少时也常作惊人之语,可这位说的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大明朝再不因言获罪,当皇帝的脾气再好,可以不计较你骂他,唯独祖宗这一条不能忍,余姚王家可是一大家子人呢,这位嘴上没把门的,这江面虽说夜深人静,那杭州城离得可不远,万一隔墙有耳,阳明先生不觉嵴背凉。
“贤弟,可知‘此君’?”
可怜阳明先生此时只有硬拗了。
正嘚啵个不停的丁寿被勐然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何可一日无此君邪!”
王守仁指着一旁的竹炉笑道。
丁寿豁然,“伯安兄是说竹子啊。”
《晋书》载王徽之寄居空宅,便令种竹。
或问其故,徽之啸咏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邪!
后世便以‘此君’为‘竹’代称。
“愚兄年少曾有一趣事……”
为了能让丁寿老实闭上嘴巴,王守仁将自己格竹那点往事交待个底儿掉。
丁寿果然来了兴致,‘阳明格竹’在后世大名鼎鼎,和当事人对面相谈,机会不可错过。
“伯安兄欲从‘格竹’以求致知,可格出些什么来了?”
丁寿好奇。
王守仁颓唐摇头,“圣人不易做,一无所得。”
“哦?”
丁寿诧异,随便找个人来对着竹子也会有不少想法,王阳明看了七天竟会一无所获。
“竹之何用?”
丁寿问。
“楼台庭柱,牧笛洞箫入垂帘。
造福何论早晚?成材勿计后,鳞爪遍人间。”
王守仁答。
“竹之韵?”
“凛凛冰霜节,修修玉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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