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支外勤队被伏击了,”
同事丧着脸道,“他们以为找到的是本人,没注意核实,不小心被拧了脖子……没死,但颈骨错位了,叫急救车拉走了。”
钱大爷忧愁地捧哏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孙凌站直了,又略微弓了点腰,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久未进食的胃袋配乐似的替他发出悲鸣,孙凌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可以吞下一整头牛。
陈绛竹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垫一垫肚子。”
孙凌接了,三两下拆开包装塞进嘴里,还没开始嚼,门牙就不慎磕到了舌尖的燎泡,眼泪差点没给他疼出来。
孙凌捂着嘴嘶嘶抽了几口凉气,滑到嗓子眼的饼干被他囫囵个吞了下去,一张脸登时噎成了涨红的茄子色,忙慌里慌张地扑进车里找水喝。
陈绛竹好似早有预料,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手里的降火茶塞给他喝,孙凌赶紧抓过来灌了几口,高热量食物独有的口感和苦涩的凉茶混在一起,味道十分奇怪。
他艰难地把食管冲顺,耷拉着肩膀,形象全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有气无力道:“谢谢你了。”
“都跑完了?”
陈绛竹问。
“对,跑完了,这是我负责区里的最后一位,”
孙凌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振奋地捏紧了拳头,“接下去就是等钟局的好消息了,听说度假山庄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很快就能把这些猖狂的恶鬼一锅端了。”
“也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干坏事嘛……”
已经在车里就坐的钱大爷不满地嘟囔起来,他探过头,拍拍他们的驾驶座,“小孙警官,我看网上有好些发疯的鬼,他们都是怎么了?是有坏分子潜伏进来,故意破坏我们的名声吗?还是集体中毒了啊?能治好不?”
孙凌嘴角抽搐了两下:“您就当是……他们中了‘六亲不认’的毒吧。
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钱大爷期盼地道:“那我是安全的吧?”
孙凌迟疑了一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
钱大爷就放心了,一阵风似的从车里刮了出来,半透明的魂魄飘到福利院围墙前,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踮起脚尖,怯生生地越过护栏朝他们看。
“钱爷爷,这个送你。”
女孩举起一直握在手心的水果糖,“你要快点回来看阿囡啊。”
包裹着糖块的塑料纸在阳光折射出变换的光芒,那样的多彩绚烂,带的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孙凌注视着这一幕,有感于人间自有真情在,用胳膊肘拐了身边人一下,分享感受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你说是不……”
陈绛竹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等等!”
与此同时,正在乐呵呵从女孩手里接糖果的老人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洒了一地。
“钱爷爷!”
女孩尖叫道。
钱大爷懵了一下,两手撑着身体,把上半身撑起来,女孩恐慌的表情映入眼中,他却说不出话来,头也沉得很,跟被锤子敲过一样,意识混混沌沌,耳边声音忽远忽近的。
近在咫尺的哭声压成一线,针扎似的刺在他太阳穴上,钱大爷一个激灵,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印象里他的哭声也是这样又响又亮,才刚牙牙学语就丢了,他找到了老都没找到。
退休后去儿童福利院做义工,总忍不住把对孩子的牵挂移情到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上,躺在病床上快咽气时也最放不下他们。
所以在发现自己变成鬼后,他非常惊喜,兴高采烈地回福利院无偿打工去了。
可此时,他却仿佛被一个透明的杯子罩住了,看见孩子们时不自觉生出的满腔柔情都在迅速离他远去。
他僵硬地起身,看向女孩从栏杆空隙间尽力向他伸过来的手,饥渴难耐地张开了嘴。
这是一张足足掀开了整个脑袋的血盆大口,分泌旺盛的涎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下巴流了下来,趁着女孩吓呆了的时候,上下獠牙冲着她伸出来的右手猝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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