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德顺了声音看去,那说话的人穿了一套工人单褂裤,小口袋上拖出一串银表链子,手指上夹了大半支香烟,脸上红红的,塌鼻梁,小眼睛,越是让这面部成了一个柿子形。
只是在两道吊角眉之下,又觉得他在这脸上,划下了一道能强迫人的勇气。
那小贩很谦和地迎上去两步,笑着答道:“严老板,你放心,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会给你送钱去。
不骗你,我病了两天,今天是初上这个码头作生意。”
那人将夹了纸烟的手指,指着他道:“你今天晚上,若再不送钱来,我也有我的办法!”
他说话时,沉下了脸腮上两块肥肉,和那两道吊角眉背道而驰,正是紧张了这张脸,更不受看。
那个小贩道:“我说话,一定算数,在这个码头上作生意,敢得罪你老板吗?”
那胖子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得罪不得罪,杀人抵命,欠债还钱,你欠我的债,你就当还我的钱,别的闲话少说。
晚上我们见!”
说着他举起了拳头在鼻子旁边向外作两个捶击的姿势,然后走了。
那小贩呆呆在舱里站着,望了那人遥遥走去,伸着脖子叹了一口气。
西门德坐在一边,看出了神,越看他越像是熟人,便喊了一声买橘柑,向他点了两点头。
那小贩眼镜遮不下全脸,透着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只好走了过来。
到了面前,西门德看到他肌肉有些颤动,脸上的面色,泛着苍白,分明是要哭,可是他,还是露着牙齿笑了。
他鞠着躬,低声叫了一声“老师”
。
西门德道:“哦!
你果然是李大成,你不念书了!”
李大成道:“老师,我没脸见你,你一上趸船,我就看见你了。
可是……船来了,老师请过江吧。”
说着他扭身要走。”
西门德一把抓住他橘柑篮子道:“别走,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这时来的渡轮,靠了趸船,等船的人,一阵拥挤,纷纷向船口挤去。
西门德依然抓住了橘柑篮子,等舱里人全上渡轮了,西门德见这舱里无人,才低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令尊现在……”
李大成将篮子放在舱板上,一手托着黑色眼镜,一手揉着眼睛,很凄惨地答道:“他……过世了。”
西门德道:“他是到四川来了,才去世的吗?”
李大成道:“到四川来了两年多才去世的。
老师,你想我父亲才只有我一个儿子,家乡沦陷了,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怎么还有钱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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