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侯潋说,“我的意思是百里鸢一直没重修侯府么?”
“嗯,没修。”
“为什么不修?”
夏侯潋端详着雪人,“这雪人像是一家子,爹爹娘亲和小孩儿么?”
持厌绕到雪人背后,左边那个雪人身后写着“持厌哥哥”
,右边是“阿雏姐姐”
,中间是“阿鸢”
。
夏侯潋显然也发现了,挨个看雪人的背后,“持厌哥哥”
“阿雏姐姐”
“阿鸢”
,“持厌哥哥”
“阿雏姐姐”
“阿鸢”
,一个又一个相同的雪人,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字迹,执拗地重复,堆满荒凉的废墟。
“因为一个人的世界就是一片废墟。”
持厌轻声道。
大雪纷飞,萧瑟的雪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埙声,藏在纷扬的雪花里,细碎地像絮絮低语。
持厌静静地听着,他忽然想起来了,十四岁那年他好像是救了一个女孩儿。
他在池塘边上吹埙,是住持教给他的曲子。
住持说孤单的时候就吹埙,埙声像低低喃喃的耳语,可以假装别人在和自己说话。
他其实觉得住持这样有点蠢,因为嘴巴在吹埙,没有办法回应,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很孤单。
可他还是吹了,他的埙声散在月色里,像一只扑着翅膀的白蝴蝶,孤零零地飞向遥远的天边。
他忘记他吹了多久,吹得累了停下来,想要回房睡觉。
经过回廊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孩儿,依着抱柱,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小的一团。
他记起青色月光里那又小又苍白的脸颊了。
是她,是百里鸢。
原来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在他们还没有成为死敌的时候。
一盏盏白纱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曳曳,他想起百里鸢写在天灯上的心愿——
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走吧,小潋,顺着埙声,找到她,”
持厌转身往前走,“杀了她。”
沈玦缓慢地呼吸,手掌张张合合。
雪地平坦,马车还是不免晃动,外面灯挑上的小灯笼克磕托磕托撞着马车壁,他静静听着,等麻劲儿又退了些,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
他一点点探向匕首,错金刀柄握入手心,刀柄上繁复的花纹摩擦着手掌,细细微微的疼。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脚还是软绵绵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塌下去,他扭过身,倚着车围子,十指收紧,颤着手拔出匕首,在左臂上划了一道。
剧烈的疼痛漫过全身,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洇湿衣袖。
身上还是麻,还不够痛,沈玦咬紧牙关,划下第二刀、第三刀。
痛楚盖过麻药,力气缓缓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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