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澜埋头在梨花木的方桌上,面前堆了一座小书山,他穿着藕白色的夹袄,越发衬得人像白璧一般,只是身子单薄了些,透着股病气,像是纸糊起来的人儿,风一吹就能飘得无影无踪。
夏侯潋叫了声“少爷”
,谢惊澜抬起头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他生得过于好看,随便瞥一眼都有点勾人心魄的味道。
夏侯潋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换了个称呼:惊澜大小姐。
夏侯潋帮他整理好书箱,放在书架上,把带来的下人装扮给他换上。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夏侯潋天生带着一股子魔性,谁沾上他都会被他带坏,在歪路子上一去不复返,连莲香都被他带着溜出府逛过一回。
只是莲香出府光在脂粉铺子里打转,那之后夏侯潋发誓再也不带她出门。
“只许玩半个时辰。”
谢惊澜叮嘱道。
夏侯潋一个劲儿地点头:“成!”
两人抄小道走,连着翻了两堵墙,终于出了府。
快要出巷口的时候,忽闻背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三少爷,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两人顿时呆住了,身子已经凉了半截,慢吞吞地回过头来,正是刘嬷嬷,满脸的横肉,一双眯缝眼,射出冷冷的光。
“可逮住你们了,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若不是老奴盯着你们,夫人还不知道你们胆子这么大呢。”
夏侯潋暗恨没提防住刘嬷嬷那个奸细,平日谢惊澜在藏书楼都要待到很晚,藏书楼位置又很偏僻,没什么人过去,他们本想假装还在藏书楼里读书,其实人早就去看花灯了,没想到仍是被刘嬷嬷发觉了。
夏侯潋上前一步,道:“都是我撺掇着少爷溜出府的,要罚就罚我吧!”
“夏侯潋,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谢惊澜拉住夏侯潋的手腕,道,“嬷嬷,不用多说什么,夫人要罚便罚吧。”
刘嬷嬷一个也没有放过,押着两个人一起去了堂屋。
月上柳梢,灯笼都点起来了,昏黄的光压不住房梁木柱阴沉沉的暗影,萧氏和谢秉风坐在上首,阴影罩住了谢秉风的脸,让他显得神情莫测。
谢惊澜撩袍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道:“惊澜前来向父亲请罪。”
谢秉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为父以为你是个能安心读书的好性儿,没想到也如此胡闹。
说,你这是打算去哪疯?”
“本打算去庙会逛逛。”
谢惊澜低眉顺眼,脸上写满了温良恭俭让,“惊澜知错了,请父亲重重责罚,惊澜定不敢再犯。”
谢秉风见他主动认错,态度乖巧,气消了一半,说道:“罢了,你还小,贪玩也是在所难免,回去好好温书,为父便不计较了。”
谢惊澜磕了一个头,就要退下,萧氏却出声了:“慢着,老爷,咱们惊澜一向勤奋好学,你常年不在家里不知道,我却是最清楚明白的,这孩子用功,只差要头悬梁锥刺股了,从没听过溜出府逛庙会这等事儿,我看定是有人撺掇,把咱们惊澜教坏了。”
谢秉风目光移到夏侯潋身上,隐隐含怒道:“夏侯潋,你怎么说?”
夏侯潋方要开口,谢惊澜抢先答道:“父亲,夏侯潋前几日的确提到过庙会的事,不过是儿子自己决定要去看的。
儿子深居简出,即便逢上佳节,夫人怜儿子身子弱,让我在家好休养,不曾带我出去,故而我心里一直盼着,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今儿一时想岔了,便带着夏侯潋偷溜出去。
我已知错了,父亲要罚,儿子不敢违抗。”
谢秉风看了眼萧氏,咳了一声,道:“你母亲也是好意,你若想跟着去,直说便是,总不能拘着你。”
萧氏没想到反被倒打一耙,气得牙痒痒,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
刘嬷嬷从后面冒出来,一脸神秘地说道:“老爷,您还有件事儿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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