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笑起来,一只手支着下巴,空闲的另一只手时有时无地敲打着玻璃杯。
他看来是无心为之,却意外敲击出悦耳的节奏,听得那个年轻的女人不由得双眼发亮,等他停下来,才满心欢喜地对着这个一切成迷的陌生人说:“你学过乐器?”
“没有。”
“是吗,那倒是让我意外了。
我倒是学过几年长笛,你的调子抓得真准。”
他勾起嘴角,似乎想对她表现出善意来,但又在善意传达出去之前先一步改变了主意,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刹时之间,无数的烟花在他眼前炸开,他却身在旷野之上,举目四顾,了无旁人。
风呼呼地划过他的耳边,带着青草气味的湿润空气覆上来,吻过他的头脸,又不恋倦地去了,风声里听到谁的笑声,在喊他的名字。
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伏在桌子上,喃喃地重复着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诗:“灰烬中蕴留着钻石的荣光——那是永恒璀璨的晨星……”
他的声音低下去,手边的杯子碰翻了,残酒在玻璃杯里打转,因为量少而不至于泼出来;他身边的女人低头看着他,很久很久,爱怜地伸出手,刷过他覆在他额上的发,也喃喃地说:“灰烬与钻石……那你的钻石又在哪里呢……”
……
“对不起。
停一下。”
乔琬坐直身子,忽然开口,几乎把片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在唐棣文的片子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喊停。
唐棣文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半张脸来,果不其然地,他语气不善:“怎么回事?”
“这一场,太别扭了,我演不来。”
明明之前的表演已经镇住所有人,乔琬盯着唐棣文,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能替剧本拿主意的人。”
唐棣文想也没想地拒绝。
乔琬盯着他,神情复杂,但还是微笑着走到唐棣文身旁,轻声说:“我拿的上一个剧本里没有这一出。
我需要时间准备。”
“你也看见了,我没有时间给你准备。
还是这个镜头,再来一次。”
唐棣文的目光又回到监视器上。
不料乔琬动也不动,微微昂起头来,说:“我演不来。”
唐棣文起初没有理会,至少三十秒之后,他才再次转过脸来正视乔琬。
他在乔琬的目光中看到一星怜悯的冷笑,于是不由自主地,他也牵出笑来,脾气异常好地反问他:“那怎么样你演得来?”
他过于良好的态度在瞬间戳破了乔琬的冷笑,只见他低下头,微微摇了摇:“让我休息五分钟。”
唐棣文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表,沉默片刻后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说:“那好,大家休息一下。”
虽说是休息气氛还是有些僵,他们两人接过助理端来的咖啡,没喝就先搁到一边去。
等身边的人散了,离他们远远的,乔琬重重靠在椅背上,声音始终不高:“我以为……”
唐棣文等了很久,等不到后半句话。
他没有猜话的习惯,就索性不去理会,戴上眼镜回头去看刚才被乔琬喊停的一段。
乔琬扭过头去看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明白这一次他还是会忍下去。
正如之前的年岁中的无数次一样。
一口气喝下已经放凉的咖啡,乔琬去了一趟洗手间,往片场走的时候隐隐听到片场那头喧闹得厉害,还没给他时间反应,因为恐惧而尖利的女声刺得隔了这么远的他耳膜都发痛起来——“快,叫救护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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