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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不过扔了你一把金桐梳,你就再不来东海寻我了,哼哼!
就见不得你金光闪闪一方上神小里小气的模样,寒碜人。”
我面色一整,淡定看着她,“你是东海龙九的妹妹重华。”
她闻言,顿时炸毛儿:“你把我忘了?!
这才几天你把我忘了!”
我平日里是这样,我若看谁不顺眼,轻则与之唇枪舌战,重则釜底抽薪,直接将之浮云般略去。
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却是真真没有报复前事的意思。
我记得东海那遭瘟的公主扔了我一把金桐梳,也记得东海宫门口鱼落甩着小尾巴听我胡扯“得不了你的心,便要得了你的身”
,还记得龙九在眉骨搭了个棚遥望着太子清越的背影,预测我在天庭显见是要混不下去了……可是我再去回忆这些人的面容,却是模糊成一团。
先前我独坐院内遥望天际盼他们下来与我解闷,也曾因为记不得太子清越、天枢星君、太微星君,还有我丹熏山上一众精怪幻化出的那一张张精致的面容,惋惜地把一脑袋枯黄的头发挠成鸡窝。
当时觉得大概是饿得厉害了,没有往心里去,现如今重华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是认不得,我才觉出,事情好像有点复杂。
重华见我果真认不出她,脸上顿现异色,“我听闻被贬下凡尘的神仙,大都一开始就被夺了记忆,有极少数记忆长随直到终老,没有你这样的。”
我怀疑地再看她一眼,“我记得重华脸大如盆,额头上两个十分丑陋的龙角,鼻子蹋得分不出鼻梁鼻翼,我与她数次见面,都不忍往她脸上看,怕惹她自卑,你真是重华?”
重华瞬时两眼充血。
我于是断定她真是重华。
重华愤愤离开以后,我便终日闷闷不乐,除却那点残余的记忆,我如今已经与常人没有多大区别,而那点残余的记忆,显见也是要保不住的。
我想,也许我该像凡间女子一样,开始谋划我的生活,找一个光着膀子砍柴的汉子,生两三个粗糙暖心的娃子;找一个镇日之乎者也的秀才,生两三个愚笨可爱的娃子;找一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的侠客,生两三个身手利索孝敬老娘的娃子……我于是奋力振作,开始打量街上形形□□的男人……
我十六岁这年在吉祥布庄偶遇卫国静安王荣过,彼时,他俊美无铸,我一边纠缠着布庄掌柜让他贱价给我扯两尺上等绢布,一边偷眼儿打量这个刚进门一身锦绣紫杉的青年,心里暗暗回想戏文里那些“踏破铁鞋无觅处,人生何处不相逢”
的段子,琢磨着是不是打听打听他家在哪儿,以后每隔两天去他家门前偶遇一场。
布庄掌柜显见是认得这个人,面上当即笑出一朵菊花,掀起挡木撇下我就迎上去了。
我趁他不注意果断抽出两块苏地上等织锦塞进衣袖里,打算出门高价兜售……实在不能怪我罔顾上神格调,像我这种除却一身仙力便一无是处的,要在这样的世间安身立命,不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可不行。
不谦虚地说,我在这方面真是有天赋……
我方藏好,那青年就看过来了,我厚着面皮对着他笑笑,然后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挑布,他面上无波,却慢慢向我走来,我心里一沉,绕过布庄掌柜往外走,嘴里煞有介事地念叨掌柜为人太狡猾,七个银贝进的绢布,不过加了条藕色荷线做标,竟就张口要价六十。
我话音刚落,人已走到门口。
那青年顿住,干脆遥遥一指,对掌柜说,她袖袋里的织锦帕子价值几何?
我一呆,掌柜反应极快,立即捉住我的手腕,厉声吆喝,“小毛贼跟天借了胆子,偷到爷爷店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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