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药烫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捂自己的脸。
放在地上的手还未来得及抬起,一双皂青色底的靴子已重重踏在了他的手腕上。
咔哒一声脆响,在静夜中分外清晰,令人牙根发痒。
而杀猪般的惨叫尚未出口,一柄黑刃的匕首在夜色中如蛇信闪过。
快到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倏然被人扼住了脖颈,只能发出粗重的,嗬嗬的喘气声。
他下意识地扭身想跑,一道纤细如银丝的血线却已出现在他的咽喉上,随着他的动作迅速扩散。
还未跑出几步,只听咕咚一声,却是一个头颅落下,在地面上碌碌滚出老远。
而那身体仍旧凭着惯性往前冲了几步,这才轰然倒下。
令一个宦官早已吓破了胆子,撒手将拿着的木盘一丢,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杀”
第一个音节刚从嗓子眼
中挤出,一柄黑刃匕首便已准确的洞穿了他的喉咙。
李容徽冷眼着他,慢慢转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匕柄,着更多血沫决堤似地从他的喉间涌出,蔓延过漆黑的匕面。
就在那血沫要触及他冷白的指尖时,他厌恶似地收回了匕首。
刀刃刮过喉间软骨,钝而麻木的几声,很快便被一具尸体倒在地上的声响所掩盖。
李容徽甩干了匕面上的鲜血,独自行至床前,手中的匕首灵巧地游动几下,便将那张老旧的床榻变成了一大堆散落的木板。
他从中寻出了宽而扁的一根,削尖前段握在手中,独自往庭院中走。
一直行至庭院边缘,那两株白日里宦官嗑过瓜子的枯树下,他终于停下步子。
木板的尖端落在浮土上,刚想铲起,一滴雨水顺着枯枝落下,正砸在他冷白的手背上。
李容徽的动作顿了一顿,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望向身前的枯树。
这棵树已死了多年了,连分枝都已落尽,只余下斑驳而枯瘦的主干。
但是他还是能够辨出,这是一棵海棠树。
那双冰冷的浅棕色眸子于夜幕中轻瞬一瞬,似有暖意自眼底一闪即逝。
继而,他沉默着收回了手中的木板,行至院中离棠树最远的角落。
尖锐的木板不断落在雨后松软的土层上,渐渐挖出两个深坑。
两声闷响,两个重物一前一后地分别落入坑内。
还有一个在夜色中滚圆如球的东西,被他的靴尖一踢,在雨后的地面上滚动了一阵,亦无声坠入。
挖出的土被填回,踏实。
室内的鲜血也被清水洗净。
不多时,便恢复了这座废殿日落前的情形。
破败、荒芜、寂寥。
唯一的区别,只是少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床榻。
而榻上拆出的木板,大多被小心地磨除了毛刺,铺在门槛边泥泞处。
而沾了土屑的那一块,则被点燃,在大殿中心燃起一团温暖的火光。
李容徽半跪在火堆旁,将沾过血的匕首搁置在靴边黑暗处。
而手里则换了一支干净的木签,正借着身前的火光,一寸一寸地耐心雕刻着小木兔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这连绵半日的雨终于停歇。
月光自天顶上那个破洞里透来,照得地面霜白一片。
李容徽倚坐在那架翻倒的屏风上,和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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