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心惊,上去掣住了她的手,“不要这样……”
她推开他,垮着双肩看他,“我那时天天想着你,希望你能找到我,甚至奢望做你的福晋。
如今回过头来看,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因为我的自私害死了三哥,这是我这一生永远没法弥补的错。
我愧对三哥,也愧对海兰,她今天来,你瞧见她的样子了吗?你知道所有希望都变成泡影的痛苦吗?”
她嘲讪一笑,“你是王爷,你怎么会懂呢,老百姓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蝼蚁,死了算得上什么。”
她这么说,真的叫他伤心至极,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努力,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不会留意温禄案,不会想尽办法替温家申冤。
可惜差了一步,汝俭死了,失之交臂,他也难过心疼,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怨恨他?
他没法和她置气,也许她只有恨一个人,才能抵消心里的痛吧。
他看着汝俭的脸点头,“是我的错,我无能,我对不起三哥。
大牢里早就加强了戒备,入夜更是有人巡狱,什么人能进来行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弘赞已经叫咱们逮住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怎么样,最后自然有个决断。”
她横他一眼,咬着槽牙说:“我不在乎什么真相,我要替全家人报仇,我要手刃仇人!”
他讶然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她昂首凛凛站着,身板挺得笔直,“我在师父手下捧了六年的刀,满打满算也到了该开山的时候了。
庄亲王那么多条命案在身,是不是该推出午门斩首?”
她还想重操旧业不成?这怎么可能!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规劝她,她现在怒火攻心,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他只得耐下性子同她解释,“大英处置宗室都是留全尸赐自裁,事关皇家脸面,绝不会推到大庭广众下斩首示众。
我知道你心里恨,你要出气,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定宜是钻进牛角尖里了,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是她满腔的怨气从哪里发泄呢?他总是这么冷静,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她一双眼睛怔怔盯着他,“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即刻宰了庄亲王?”
他心下一颤,简直被她气得头发晕,“你非要意气用事么?你要报仇,我想法子成全你就是了,何苦说这样的话!
汝俭的死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一直希望你们兄妹好好的,等案子平了,把温家大院赎回来,汝俭重振家业,你也有个娘家好走动……可是都完了,汝俭不在了,就像建好的房子塌了大半,我心头也是千疮百孔。
我知道他停在家里,我在外头强打起精神和大臣们周旋、和皇帝周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已经不想再过问了,我想撒手不管了,可是我能吗?”
他们嗓门见高,在灵堂里争执总归不大好,关兆京和沙桐忙上前劝慰,“事情已经这样了,您二位节哀吧!
舅爷跟前千万别闹,没的叫他走得不安心。
福晋您想想索大姑娘,您心里疼,她心里也疼,您还得开解她。
您自己也一头扎进去,叫索大姑娘怎么办呢。”
她听了倒平静下来,寒着声说:“伺候你们主子回去吧,别叫他再来这儿了。
我三哥留下的钱,足够我置业过一辈子了……”
说着眼泪封住了口,无尽的酸楚翻涌上来,她拧过身子,伏在箦床边上,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这是打算和他划清界限么?她对他失望透了,不愿意再原谅他了。
“定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脚下步履蹒跚,半跪在地上摇撼她,“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替你达成,求你不要恨我。”
她横了心,可是终究活着,终究还是感觉到痛。
他一声声凄厉唤她,她紧握住小殓的夷衾,想喝退他,刚一张嘴,心头一阵痉挛,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头栽在了床脚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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