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五娃子的老爹张宝良的话,张宝生只当没听见。
年初客栈里周转不开,找这个本家借钱,张宝生付出的代价就是出手三十亩好田。
真的按对方说的关了客栈回族里养老,张宝生估计自己剩下的二十亩好田也得换了主人。
“谢宝生叔,回头我派人来取,我爹他别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五娃子说笑着跟张宝生道别,拍了拍坐骑,溶进落日的余晖里。
“唉!”
张宝生长叹了一口气。
不怪天,不怪地,就怪自己没一个也在县学杨老夫门下读书的儿子。
如果自己有一个儿子如五娃子一样前程远大,那些衙门里的帮闲、乡里的小混混还有族中的长房们哪个又敢上门来欺负。
想到县学,他心里突然又涌起几分希望。
自己的外甥也在县学就读,论名声、论才学一点儿不比五娃子差。
既然张家小五今天能从县学赶回家,自己的外甥李旭说不定也会回来。
如果能遇上他,自己面临的难处也许能有个着落。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张宝生没有像以往一样带着满心的失落关门。
而是敲打着酸痛的脊背,继续向官道上张望。
果然不出其所料,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官道上跑来一匹青花骡子,骡背上,一个身材魁梧,两臂修长的少年人遥遥地向他作揖致敬。
“舅公,您今天忙得过来么,要不要我帮你洗碗!”
少年人说话间已经赶到了客栈门前,手一按,腿一抬,干净利落地跳下了骡背。
把缰绳向拴马桩上轻轻一系,迈开双腿向里走。
“使不得,使不得,旭官啊,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干这下贱营生!”
张宝生见少年认真,赶紧伸臂相拦。
油渍麻花的手臂却不敢碰脏了少年人身上的青衫,被挤得连连向后退。
“什么使不得,读了书,您就不是我舅舅了。
被我妈听见这话,肯定上门来找您理论!”
少年人用手轻轻拨开张宝生的胳膊,灵活地挤进了客栈。
只能摆放十几张桌子的一楼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由于生意实在冷清,很多不常有人坐的地方都生了尘。
李旭却不愿让舅舅觉得自己只会卖嘴,脱了外面的长衫,抓起抹布把所有桌椅擦了一遭,又取来梯子,爬上门梁,把烟熏火燎的客栈招牌清理出本来面目,接着摘下墙壁上的旧“笊篱”
,从厨房找了把半新的换了上去,然后才把物件归到远处,去了木盆打水洗脸。
张宝生在一边看着,心里暖烘烘地像喝了半斤女儿红般舒坦。
他膝下无子,两个女儿出了阁后难得回家。
妻子死后续弦的填房又没给他延续香火,所以一直把李旭当半个儿子来看。
眼见着外甥准备告辞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和孩子见面。
大手在腰间摸了几回,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见面礼儿,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你先别急着回家,我这有替你爹酿了几坛子老酒,照胡人传过来的方子收过水的,挂在骡子背上带回去,让你爹冬天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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