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含笑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劝谏了,因此才只是一道密旨,尚未公之于众。
被老夫藏于袖中,只带给李相斟酌。”
李相道:“崔中丞那边……”
“崔中丞家中立了女公子,女君对他们有益无害,崔氏想着借女君的风势更进一步。
密旨之事,崔中丞必然是赞成的。”
李相又道,“裴中书那边……”
“裴中书心思难测啊。”
王相抚须笑叹。
周围无人,李相拍案赞同。
“边关节度使出身,做事独断专行,和京城格格不入。
每每有匪夷所思的念头,偏又言辞锋鋭,辩驳不得。
当初就不该听从他的提议,立什么皇太女。
如今骑虎难下,等小殿下长大了,如何名正言顺地在朝堂立身?”
王相的想法却不同。
“裴中书当初说得其实不错。
八月京城大乱当时,圣人发了癔症,病情危重,小殿下并未诞生,确实需要成年康健的东宫嗣君,稳定朝野的浮动人心。
就如同去年三月围城时,京畿危急,我等也需要裴中书的八万玄铁骑精兵入京,撑立局势。”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情势大不同,可以徐徐图之。”
王相把密诏收入袖中,含笑劝慰:“圣人是好商量的性子,密诏之事暂缓几日无妨。
李相,稍后几日,或许有出乎意料的转折也说不定。”
——
一辆寻常的青篷驴车,在清晨的鱼肚白微光里停在皇宫附近的街巷暗处。
卢四郎穿着那身褪了色的旧锦袍,从驴车出来。
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走向宫门外。
天色即将五更,朝会即将开始,上朝的官员若是迟了会被纠察御史记下罚俸,此刻入宫的官员加快脚步,从宫门两边开启的侧门匆匆进入。
就在这要紧的时候,却有眼尖的官员在宫门下停了脚步。
吃惊地望向登闻鼓方向。
登闻鼓是太皇帝时就设立的,牛皮大鼓放在宫门外,日夜有四名禁卫守着,专门为天下喊冤百姓设立,只要是大闻朝子民,千里迢迢入京而来,皆可击鼓鸣冤。
当然了,开国两百年过去,开国时设立的许多规矩废弛,登闻鼓早成了宫门外的摆设。
就连京城本地的百姓许多都不知道宫门外专门摆个大鼓有何用处。
牛皮大鼓日晒雨淋早发了霉,早前还更换了几次,如今十几年没人理睬了。
今日清晨,却有个身形消瘦的少年郎君,穿了身褪尽了朱色的破旧锦袍,一步步地往登闻鼓而去。
宫门下无意看见的官员惊得面面相觑。
有人借着城楼火把光芒仔细打量,惊骇地说,“那个是……卢四郎吧。
他竟还活着?卢氏嫡系不是去年冬日里死绝了吗。”
“卢四郎?”
停步观望的官员们更多了,有昔日熟识的仔细去瞧,边看边摇头,“轮廓倒是类似,但仔细去看,却又……不像,不像。”
众人停步注视,卢四郎却并没有太多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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