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挺威武的大将军表现出罕有的惊慌与恐惧,像在夜路中迷失了方向的孩童,夜弦摇摇头,勉强咽了一颗定神丹,又是一阵心悸欲呕,胸口像燃着一团野火,灼热苦闷,他急促地喘息着,眉心紧锁,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夜弦、夜弦。
」细碎凌乱的吻落在他额上,沈英持的声音柔软得近乎哀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太医把了脉,捋着胡须开了药方,道:「这位公子内有虚火,郁结于心,极度压抑之下又过急怒,伤了心脉,才会吐血不止,须小心调养才行,除了按时喝药,也万万不可惹他动怒,否则病势危矣。
」
沈英持早将瑞雪抛到脑后,打发走太医,他便寸步不离地守着病人,喂夜弦吃了药,又小心翼翼地换下那些染血的被褥衣衫,全弄清爽了之后,他解去衣袍,将夜弦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拉开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像往常一样,亲昵地轻吻他的额角,柔声道:「睡吧,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你。
」
夜弦眼睫轻颤,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就在沈英持以为他睡着了时,又听见低低一叹。
几日里风平浪静,夜弦脑后的伤已经结痂,气色也转好了些,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已不复见,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一直服侍他的宝珠都不敢再和主子乱开玩笑,再加上太医嘱咐过不可惹他动肝火,将军府上上下下沉静了不少,连镇北将军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分。
沈英持顾不上找瑞雪的麻烦,向皇帝陈情请求提早离京上任,而朱锦恒也准了,现下他正在忙着与管家处理在京城的产业,好尽早收拾行藏,带夜弦走马上任。
夜弦完全置身事外,依然闲适悠然,对府里的事漠不关心,常常对着棋盘一坐就是一天,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其中,八风吹不动。
午后的阳光带来几分萧瑟的暖意,宝珠为他披了件大氅,看看放在一边已经冷掉、却完全没动过的参汤,她眼圈一红,扶着夜弦的手臂,道:「公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此去伊州,山高水远,还是趁着在京城这几日……」
「宝珠,我没那么虚弱。
」夜弦打断她,拈起一粒黑子,略一沉吟,落下,没有多看她一眼,似是彻底将她摒弃于思绪之外,不再理会。
宝珠碰了个钉子,黯然退下,留下一室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唤醒他的冥思,夜弦摩挲着一粒棋子,道:「瑞雪,进来吧。
」
门外的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推门而入,清艳的容貌带着几分倔强之色,朗声问:「你为什么救我?」
夜弦淡淡一笑,道:「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
瑞雪啐了一口,道:「厚颜无耻!
我只恨当时手软,未能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颜色!
」
「哦?」夜弦面不改色地又落下一子,目光始终没从棋盘上移开,「有妻如此,也未尝不是幸事。
」
瑞雪咬了咬唇,斩钉截铁地回道:「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
夜弦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起伏,幽暗如深夜里阴晦的天空,瑞雪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俊美容颜,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哽咽道:「我好恨你,为何你竟会忘了我们,为何要与他在一起,为何……要如此折辱我的殿下?他是那么骄傲坚强的人,他宁可死去,也不会这般忍辱偷生……像个男宠一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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