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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我的家,我幸福地走下山去,蓦然在山口处撞见了洛阳。
黑色的烟雾密密实实地压着天际,城中仍闪烁着尚未熄灭的火星。
土黄色的城墙孤独地屹立着,它的身后是一排又一排坍塌了的房屋,正被深褐色的大地所蚕食。
漆黑的乌鸦在它们的上空盘旋着,用贪婪的眼睛紧紧盯着洛阳,这块恶臭的腐肉——没错,从那房舍间、城墙间、火光间、烟雾间,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污血,那粘稠的、暗红的、茜草红色的血。
血红的房屋,血红的大地,血红的洛阳,就那样翻转着,铺天盖地般向我压过来,压得我喘不上气。
阿娘般的茜草红,将我救活了的茜草红,为什么又将这么多的人推向了死亡?阿娘般的茜草红,将我救活了的茜草红,为什么又与战争狼狈为奸,将大地染得一片血色?它究竟是新生还是死亡?究竟是美还是丑?颜色是善还是恶?绘画是善还是恶?我是善还是恶?世界是善还是恶?
不!
!
!
世界不能是恶!
我不能是恶!
绘画不能是恶!
颜色……只有颜色,必须是恶!
混沌而复杂……妖娆而诡谲,它就是恶!
绘画必须是清白的!
我必须是清白的!
世界必须是清白的!
是颜色,不是我和画作!
让耶娘流离失所,走向死亡!
是颜色,不是这个世界!
挑起了战争,让无数的人受苦!
我慌乱地踩碎了怀中的茜草,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山中。
“所以,你看到了吧,这便是我。”
王耀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懦弱,无耻,自欺欺人,真是早该死了。”
他望着久不作声的河神,觉得心正在快速下沉:“你一定也这么认为吧,你真不该……”
他感到自己猛然落入了一个汹涌的拥抱之中。
“不,绝不是的。”
那声音的主人坚定地,急切地说,“我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我简直无法想象,要是遭遇与你相同的经历,该会怎么样。”
他小心地抵住了他的额头,“请相信我,你绝对是勇敢的,你有着茜草般的勇敢。”
那双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你没有过错,颜色没有,世界也没有。”
他试探着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我们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便可能搅起命运的狂风,在其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
而当时代的洪流倾泻而下时,个人的力量宛如螳臂当车,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免自己沉沦其中——沉沦在回忆、在痛苦中。
生者是痛苦的,他会背负死者的全部生命,但也正是为了那些生命,他必须擦干眼泪,向死而生。”
“必须擦干眼泪,向死而生,可我,又该向哪儿生呢?”
火红的日轮渐渐西沉,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了一片温柔的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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