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解了迷:“这是要在灞水上,修一座石桥。”
灞桥一直是木桥,夏秋容易被冲毁,所以在少府的提议下,决定造一座前无古人的石桥,横跨灞水,让它能长期固定,使两边交通往来无阻。
而工匠们要运用的,自然是来自阿房宫内,主要由墨家弟子组成的“工学”
博士的最新成果,关于墨子力学三定律,关于建筑保持平衡稳定的秘密……
只是到底是修一座平桥还是更加大胆的拱桥,尚有争议。
至于修筑石桥所需的材料和钱帛?
工匠们理所当然地说道:“用筑骊山陵剩下的边角料啊,那儿堆积如山,都足够将关中所有河流,都建上一座石桥了!”
“若是当年秦始皇帝时的能工巧匠,都能用在这方面,就好了。”
对此喜不由惋惜,大批手艺卓越的工匠,都已经被胡亥所屠戮,死在了他们亲手修筑的秦始皇陵地宫甬道里,他们很多是历代单传,手艺很可能就此湮灭……
“若是他们能活到黑夫掌权的时代,就好了。”
对黑夫所作所为,早在问那句话前,通过亲耳听,亲眼看,喜其实早已明了。
而现在,更是越来越清晰了。
但他心里,依然有一个没有解开的结……
过了渭桥,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东方骊山高大的身影,再绕过松柏依依的骊山,喜此行最重要的一站,秦始皇帝陵,便到了
“陛下。”
远眺如覆斗倒扣在地上,高大如一座金塔的始皇帝陵封土堆,喜朝它下拜,三叩其首,拱手哑着嗓子道:
“臣,回来看你了……”
……
喜的一生命运,与这个时代,与始皇帝在位时间是相始终的。
虽遭谪贬,可当喜在西域的龟兹城,从东方来客那儿,证实始皇帝死讯时,却痛哭了一场。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喘不过气,然后就开始吐,先吐这顿的,再吐上顿的,最后是黄胆水,将士卒们都吓呆了。
说来真有点讽刺意味,始皇帝信任胡亥、信任李斯,将江山留给了他们,结果一个胡作非为,另一个则转头卖了社稷,而世间为他的死而感到悲哀的人,除了扶苏、黑夫外,竟然是那个痛骂过他,又被他赶跑的喜。
哪怕从前父母逝世,喜都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不只是为人臣对君主的哀悼,更是对始皇帝的惋惜。
“陛下他,再也没有机会,挽回那些晚年犯下的错了……”
而喜也有种预感,随着始皇帝去世,早已如同沸鼎的天下没了盖子,定会动荡不宁。
好在,另一位铁腕人物横空出世,将已四分五裂的江山,再度凝聚起来。
时至今日,当喜摆在始皇帝陵脚下时,更能深刻感拜到,始皇帝,的确已赴黄泉,从来没安分过的皇帝,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宫里,对地上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他终究是没能等到西王母,未能长生不老。
帝王将相,不论功绩多高,权势多大,也有腐朽的一天。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喜不由有些感伤:“人生不满百,哪怕伟大如始皇帝,也难逃此数。”
连秦始皇帝都倒下了,那这世上,有什么是能够长存不死的呢?
喜在秦陵脚下,想起了在杜亭里,与黑夫的后半段对话。
“制度!”
当时黑夫如是说。
“君主会一代代老去,死亡,帝国也会衰败,腐朽,改朝换代。”
“但一个完善的制度若能推陈出新,便能超越一姓一氏的局限,不会轻易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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