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当时还想呢!
要再贴身藏点什么宝贝,或许打个耳洞挂个耳环?万一遭了变故还能买点人情。
她却连小之最真挚的情谊都不意毁掉:盛在鎏金团花银奁里的新婚礼物,是一柄金累丝双玉如意、一对紫玛瑙戏水鸳鸯,前者她盘算做送作贺礼,却被前来做诗会邀请的佩江吓一跳,在桌角磕断了头。
或许就是同玉石没有缘分。
她气得咬嘴咬手又咬笔杆。
所以……得要更多的金子,得去更大的殿宇,做更了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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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敢抛头露面的小姑娘继而就踉踉跄跄赶去小花园,还急不可耐认了师傅,生怕人何大才女长翅膀会跑似的。
雀目虽然烦人,但她耳朵总能听;经史子集固然佶屈聱牙,世家家谱纵然错综复杂,她却毕竟年轻。
十四五岁的姑娘,脑子就和旱了三年的地一样,单凡浇点本事,立刻就狼吞虎咽卷个无影无踪。
她自己也感觉得到,如此紧追慢赶的劲连何幼喜都不由侧目;要是文雀姐姐不在外忙着做什么豆腐店药堂武馆的学徒,一准要撇眉毛来讥讽一句“贪多嚼不烂”
……
可她实在是顾不得了。
晋郎仍旧没有回来。
第一日没有,第二日没有——皇陵不近也不远,算上一堆仪式往来得三天,这个她晓得——可是就是第三天,他已经身在京城,离她那么近,却也不曾迈过朝闻院的门槛。
而后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她不能等着山过来,她是泥沼里蒸腾的一团气,要一路往上飘过山巅、甚至与天平齐!
所以脸面不要了,顾忌也全抛了,她大剌剌做起王府的主子,做起侍中嫡女和段孺人的闺中密友来。
甚至于太后娘娘的寿宴她都敢横插一脚:朱家送来的婢子她敢过问,纯州隔天孝敬的玉如意她想都不想也敢收入囊中。
管他是谁放的风声,是谁消息灵通?就算朝野间兴起传闻,道荣王殿下为了一个婢子损毁眉毛不顾颜面,当下又是这名婢子兴风作浪,实在是恃宠而骄,她也竟全然不顾了——
她就是这样卑鄙无耻,她认。
可晋郎才不是他想得那般水性杨花……他又为什么要认呢?
他累了,从广王殿下席上归家,酒气不是从他的身上扑出来,不是从他的重瞳滑下去:酒气缠着他的脖颈,竟与他鱼水交融、浑然一体。
是他自己城门大开,不战而降。
他深怀恐惧、却沉醉于这般堕落的绝望。
哪怕是那么酸那么涩的一碗醒酒药,也不再值得他皱哪怕一下眉头;哪怕李木棠那么酸那么涩一声眼泪,也劝不得他回头是岸——
所以她好似醒了。
他,却睡着了。
睡得深、睡得沉,好似八百年没挨过枕头一般,整个人陷进床帐,褪色成赤裸纯粹的模样。
所以李木棠不肯叫他,连带整个亲事府都寂静无声、还将有要事相商的亲王府或亲王国拦在远处,又阻绝了往来婢子或庶仆。
这一夜是静悄悄的,换她坐在床头来百感交集,也想一想他平素是否是这般心疼又无奈地看待病中无精打采昏睡不醒的自己。
不用伸手去摸他堪堪舒展的秀眉,也实在舍不得再亲吻他手心才方愈合的伤痕,她已经什么都懂。
先帝的后宫唱了多少长门怨,国舅床上换了多少桃花面,荣王殿下会抛弃四无丫头,在连晋郎也深感恐慌的未来。
他难免痛恨国舅的侄子,痛恨先帝的儿子;他唾弃荣王与四无丫头间一条终将深不可测的鸿沟,却浑然不觉这份恐惧反而碎裂了大地,正要将他二人生生撕扯开来——
他于是在梦里喊痛:
“阿蛮。”
两个字,唇齿颤抖。
阿蛮却要离去了。
自前几日走去何家姑娘的诗会后,今儿更一鼓作气、走进钱府的大门。
仍是钱遵离京时的故居,格局似曾相识。
台阶不高、院落不深,就算提着一条烂腿,很容易也一迈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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