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就是十有余年,他去嵩岳书院读书,元诺哥哥在病中,未及相送,事后给他去了封信,一番勉励。
“汝方三岁,汝姊托汝学业于我,我知她用心,非劳我授汝于学,盖驱我孤独颓靡之态耳,汝姊言,汝好学我,我当以身作则,不可误你……忽忽十年,不敢负汝姊之托,今汝东去嵩岳,天下士子咸集,胜我者不知其几何也,盼汝专心用功,扬名之根基,便在此时。”
后来他听闻长姐和离,本以为能等到元诺哥哥和长姐的喜讯,却收到元诺哥哥被圣上赐婚的消息,他写信询问缘由,却石沉大海,直到后来他自书院回家探亲,去拜访元诺哥哥,他没有提这事,元诺哥哥却望着昏黄的天光,扼腕叹了句:“一步迟,步步迟,昭文,要快些成长啊。”
此次元诺哥哥入狱,他跟长兄打听过缘由,长兄语焉不详,只说事关天家,要他别多问。
元诺哥哥若有罪,该依律审问,而后定罪处罚,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着是何意思?
陆徽正思量,忽听到一句“走吧”
,抬眼,褚昉已到了跟前。
他跟圣上说了什么,竟这么快就得了允准?陆徽虽好奇,却没开口问。
外头冷风刺骨,进了牢狱也并没缓解多少,阴暗逼仄的空间压抑地让人心头生闷。
这处金吾卫狱中关押的人很少,没有其他牢房里惯有的糜烂之味和颓丧呻·吟之声,但隐约能听见斥责之声。
狱吏看过圣上的谕令,带着二人朝周玘牢房走去,距离越近,那斥责之声越清晰。
“你以为你中过状元、当过宰相就了不起了?敢忤逆圣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就你这张脸值钱,没有郡主求情,你早被拉出去砍了,能好吃好喝活到现在?”
“你也不过就是个出卖色相的小白脸,端着那么高的架子做甚?还当自己是独得圣上青睐的宰相呢!”
随即,牢房内传来一阵哄笑。
陆徽攥着拳头,加快了脚步,越过褚昉,循声找了过去。
牢房未上锁,两三个狱卒围着周玘,正笑的开怀,地上倾倒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碗旁边一片湿渍上稀稀疏疏躺着几粒寡淡白米。
陆徽进门,一脚踹倒了笑的最大声的那个狱卒,扑过去骑在他头上,一阵乱□□加。
其他两个狱卒猝不及防,想扑过去帮忙,但见褚昉沉着脸进来,想是得了圣上授命,一时不敢妄动。
“你什么人,凭什么打我!”
狱卒见陆徽装扮,想是有身份的人,不敢还手,只是高声叫嚷着。
“昭文,住手。”
周玘冲过来按住陆徽肩膀。
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陆徽正在气头上,才不听劝,一把推开他,按着狱卒脑袋朝他脸上又抡了好几拳。
“安国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
领褚昉前来的狱吏不知陆徽身份,也不敢动他,只是半带央求地看着褚昉。
褚昉上前一步,抓着陆徽手臂将人提了起来。
他力道很重,陆徽无法相抗,在被提起来的同时挥脚又踹了那狱卒几下,恶狠狠道:“你再骂!”
挨打的狱卒被另两个狱卒捞起来,在狱吏示意下忙离了牢房。
陆徽红着眼,追着那狱卒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们,才把目光落在狱吏身上,似在警告他以后不准欺负周玘。
那狱吏见他年少,又如此冲动,避开他目光,对褚昉哈腰道:“安国公,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便先行告退。”
待那狱吏走了,褚昉才看向周玘,他穿戴还算整齐,只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虚弱的很。
想到那倾倒的米汤,褚昉便知他过的什么日子。
方才狱吏一句“奉命行事”
,看来圣上很清楚牢里的规矩,约是知道狱卒们会顾忌周玘之前的荣宠,好吃好喝伺候着,遂特意放了狠话,狱卒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嘲弄于他。
圣上就是要周玘尝尝坐牢的真正滋味,叫他知道,没有这一身荣宠,他什么都不是,圣上铁了心要挫他的傲气和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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