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各自扶着墙病痨鬼似的咳得要死不活。
这解药实在霸道,能辣得让人涕泗横流,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闻芊刚把眼角的泪花抹去,便蓦然发现——四周的景致变了。
洞内明显不及方才宽敞,更像是个小隧道,再回头时,才发觉他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差不多快深入了大山的中心。
闻芊:“殷方新怎么会有这种药?”
他说不清这是由什么制成的,不过从上一次和这一次的情况来看,大概是能够引导人朝某处而行药物。
和蛊虫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面不远是间小小的耳室,其中仿佛有光,一个又一个木制的箱子从室内堆放到了室外,不知放的是什么。
杨晋和闻芊对视了一眼,牵着她走过去。
木箱很新,和陈旧的密道截然不同,打开看时,箱子里摆得满满的全是迷药的成品,除此以外还有些别的,叫不出名字的药丸。
他捡了一个在手中把玩,沉吟道:“恐怕唐石的药正是从殷方新这里得来的。”
“唐石在宁王造反一案里,主要是利用身份为其收集军备,而他被捕时只言片语中能看出,如今朝廷内还有个势大权大的人为他撑腰——这些药的数量非常可观,而唐石已死,方新却还在炼药,说明这些药并不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闻芊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殷方新在帮某个权势滔天的人偷偷炼这些鬼玩意儿?”
“我想,那个人和救他出来的,是同一个。”
此时杨晋才隐隐感觉到,宁王谋反一案,或者说,从他奉命南下押送刘文远上京这一行,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他将木箱的盖子放下,吩咐闻芊,“药都先别动,回头我派人来仔细查一查。”
“好。”
杨晋计划得很周全,他们所中的迷药已解,等出了山洞,召集锦衣卫和官府联手,从这些药里找出蛛丝马迹,不愁抓不到幕后主使。
可当他走进那间耳室的时候,一抬眼,倏地却愣住了。
室内四壁都有灯,亮堂堂的,装药的箱子围着墙根一圈摆得整整齐齐。
而那正中的石桌前却坐了一个人,看面孔,他好像还不到三十,须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脸颊呈现着不正常的苍白,手虚虚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粗糙得仿佛已过五十。
他把轮椅缓缓转过来时,闻芊才真正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杨晋牵着她的手骤然一紧,闻芊感觉他连嗓音都提了起来,低沉道:
“方新。”
那人笑得很和蔼,虽形容憔悴,但依稀流露出一缕残存的书卷气息,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来历,闻芊很难把这样一个人和五年前心狠手辣的殷方新联系起来。
“阿晋。”
杨晋已经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他又坐着,非得要高高仰起头来才能与他对视。
殷方新上上下下将对面的人打量了一遍,好似在琢磨一件他熟悉又陌生的旧物,良久才微微颔首,“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都没什么变化……瞧瞧我。”
说着便把手摊开给他看,“我是不是和当年相比,变了许多?”
在此之前,杨晋也曾想过,时隔五年与他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如今并不在意料之外,可是,也并非在意料之中。
知道发配辽东虽躲过斩首的那一刀,但也是凶多吉少,无数人的一生兴许都会铺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城下。
起初听说他四处在找自己的,杨晋猜到他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眼下这副模样。
许是觉察到他的视线,殷方新很平淡的指了指自己的腿解释说:“哦,这个啊。”
“辽东那边气候冷,冬天配给的棉絮都是夹了草的,冻了几年,一到这时节就站不起身,常事儿了。”
杨晋静静注视着他,有那么一刻,他心里还是翻起了一股名为歉疚的情绪。
“你找我?”
殷方新让他一打断,双唇闭起,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闻芊似乎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半眯起眼看着杨晋,言语平和:
“我就想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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