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椅子上,椅子前脚抬起,后脚撑地,秦鹿没什么形象地双腿架在了石桌上,晃晃悠悠,全靠一身好本领撑着不倒。
一站往往就站一天的宋阙突然低声问了句:“她在做什么?”
秦鹿听见他说话,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头一次听见神仙开口,声音和他的相貌一般,给人一种很温很正的感觉,和梁妄那矜贵的妖孽完全不同。
秦鹿左右看了两眼,没见旁人,确定对方是在找自己说话,眨巴眨巴眼道:“你……你问的是书仙吗?”
宋阙的眼没从窗户上挪开,嗯了声,秦鹿拍了拍心口,道:“近日所查之事有转机,王爷已经找到奉乐公主所在,只等找个机会捉拿妖道国师,此事就可了了,所以现在书仙……应当是在与我家王爷谈话。”
秦鹿说完,宋阙又不做声了。
他知道梁妄去找言梳了,因为那人在客栈里设了阵法,不让外界窥听。
小小阵法,宋阙轻易就能破了去,可是他记得上次言梳生他的气就是因为他破了梁妄的阵,现下他与言梳的关系不知为何落到这般生疏冰冷,宋阙不敢再动了。
可不听,不问,他心中酸得厉害,就连呼吸都不顺了。
秦鹿心想,这人既然能说话,干脆就直白了当地告诉宋阙:“其实书仙有时不在客栈,神仙大人不用每日都来。”
她不知如何称呼对方,顺口喊了个‘神仙大人’,宋阙也未纠正秦鹿,回了句:“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来?你是不是……”
傻字被秦鹿生生地吞了回去,她忽而觉得凉风阵阵,好似死里逃生。
没人威胁秦鹿,她把自己吓个不轻,于是秦鹿捂着嘴,一脚踹醒了还在晒太阳打呼噜的鲁图,提着没清醒的大个儿衣领就匆匆离开了后院。
宋阙如何不知道,他自是知道,自从他不出现在言梳眼前,言梳就自在了许多。
他也知道,每当入夜言梳辗转反侧,总于梦中惊醒,便会开窗通风,一坐就到白天。
宋阙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更靠近她,又不伤害她了。
扯动言梳深埋于内心记忆的,不仅仅是因为一张梨花图上的许愿红绸,包括所有她过去喜爱的甜食,包括所有她以往喜欢凑的热闹,也包括宋阙。
天未亮言梳关窗重新睡下,他就来这院子里看着,天黑言梳熄灯,他就回去客栈陪着。
宋阙觉得自己很无力,很被动,又别无他法。
秦鹿险些骂神仙傻的事儿,她不敢隐瞒梁妄,说给梁妄听时她还有点儿紧张,心想宋阙看上去不像是小气鬼,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她还没说出口的‘傻’字来找她麻烦。
梁妄听了她的话,当即一扇子敲在了秦鹿的头上,瞪眼问她:“你为何找他说话?”
“我……我看他可怜嘛。”
秦鹿揉着头顶,不知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求而不得,最难受了。”
“他一个神仙,轮得到你可怜他?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家王爷我?整日奔波,腰酸背痛的。”
梁妄言罢,见秦鹿讨好地给他捏肩,紧皱的眉头松开,心下又沉了沉,他道:“万事有因,自受其果。”
万事有因,自受其果。
天色已暗,宋阙离开茶楼的脚步顿了顿,听见这话,不禁苦笑两声。
一笑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同情了,二笑他虽然不喜欢梁妄,但得承认,梁妄说得对。
这是他的果,再苦也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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