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回首笑道:“你懂什么?孔子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诗经就是民歌,那是经孔圣人删定的,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听民歌可以知天下兴亡,就你净往歪处想!”
长栓吐吐舌头,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此去一路风光绮丽,却没有再听见采茶女的歌声。
致庸赞叹着前行,拐过一个小小山角,忽见前方一处独居的竹屋,两旁青山,户外翠竹,门前则是一条涧溪,清澈明亮。
致庸走来站住,不觉叹道:“好漂亮的地方!
背靠绿山,前临清溪,远望有山川景物之美,近观有竹篱茅舍之幽,三月桃花,六月稻熟,八月鱼肥,九月红叶我乔致庸平生若有如此佳处,定可令我百事不问,只流连山水,读书饮茶,此生足矣!”
长栓在旁呵呵笑道:“东家,您要是在这里住下不走了,货通天下的事怎么办?您不是还要北上大漠南至海,东到极边西到荒蛮之地吗?怎么,不去了?”
致庸道:“你懂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也,置身铜臭之所,追名逐利之场,我当然想像当年的晋商前辈那样走遍天下,建不世之功,可是到了这里,利禄之念顿消,什么货通天下,走万里商路,统统都不想了。
庄子说得好,鼹鼠饮河,不过一饱,鹪鹩占巢,不过一枝,二爷到了这里,不想再做商人,想做神仙了!”
说着,他乘兴走上前去敲门,但门扉紧闭。
他又喊了两声,亦无人应。
长栓吐吐舌头道:“东家,到了这里,您又诗兴大发了?”
致庸笑道:“此情此景,前人已写过诗。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门久不开。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位清雅高古的隐士,乔致庸一身铜臭,自然与这样的高人无缘了。
走吧,回去了!”
他正要走,长栓突然道:“二爷,等一等,您瞧,高人回来了!”
致庸回头望去,但见前面清溪上,一位小童子划着竹排,顺流而至。
竹排上立着一位瘦高的中年布衣男子,衣袂飘飘,风度俨然。
溪面上时不时飘过一团白雾,竹排和竹排上的人时隐时现,恍若仙人仙境。
致庸看得呆了,不觉赞道:“好风雅的人!
真是神仙一流的品貌!”
长栓也看得发呆,一听致庸说话,又捂嘴笑道:“二爷,您只怕又要吟诗了吧!”
致庸也不理会,又看了一会,忽然长声吟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逘乃一声山水绿。”
一时吟毕,忍不住又叹道:“长栓啊,此等天地山川风景人物,真真要令我乔致庸化入‘烟销日出不见人,逘乃一声山水绿’的意境里去了!”
长栓一听赶紧冲他打拱作揖,道:“二爷,您可不能化进去了,您要是化进去了,我们回去了,太太找我们要人怎么办?”
正说着,只见竹排靠岸,那布衣男子携着童子顺石路走了上来。
致庸退到路边恭立。
布衣男子一路走来,长声吟道:“天下皆浊我独清,天下皆醉我独醒。
哈哈!
哈哈!”
长栓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东家,我以为天下的读书人只有孙老先儿是个疯子,您看看他,比孙老先儿疯得还厉害呢,哪里是什么神仙!”
致庸瞪他一眼,长栓赶紧闭了嘴。
那布衣男子旁若无人地走过去,掏出钥匙正要开柴门,致庸恭谨上前,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山西祁县商人乔致庸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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