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又道:“我上都没来得及和老太太说一声就被哥哥接走,回去以后,心里着实挂念老太太,但我一个女孩儿家,又不能随意出门。
若是近一些,我自己走也走来了,只是从我家到老太太这里,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路……这回好不容易求了哥哥,送我来给老太太拜寿,顺带着看看月唤姐。
老太太,你不晓得,我回去以后,心里可想你了,你想我了不曾?”
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本就不好,加之每天在跟前围着她奉承的人成堆成群,小满在跟前时,她觉着喜欢,半天不见,也就忘到脑勺后去了,哪里能天天惦记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亲戚?但老太太是个妙人儿,笑眯眯道:“想,怎么不想。”
小满更是高兴,将奉承话儿说了一堆,殷勤到十二万分去,不知道的人,就要当她和老太太是真正一家子人。
对于小满的不请自来,月唤起初多少有些惊诧,觉得她未免太泼辣大胆得过了分,也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何会撇开自己,单与温家老太太这样热络。
看她这架势,竟把温家当做正经亲戚来走动了似的。
想当年,阿娘成天给她梳头洗脸,洗衣喂饭,待她那样好,也没见她这般殷勤过。
固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想不通看不懂,但因为许久没有回过娘家,心里着实想念阿娘;加上这一阵子和温家一家子人几乎都断绝了来往,东院那边自不必说,和香梨也是面和心不和,见面不过笑一笑便罢,成天闷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时能有个娘家人说说话,想不高兴也难。
李大娘却与静好悄声道:“这下好了,这狗皮膏药怕是甩不脱了。”
静好道:“这有什么,等明天老太太的寿过完,我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把她赶走了事。
你放心,这恶人由我来做,姨娘要怪就怪我一个。”
李大娘摇头笑道:“我只怕你不是人家龙姑娘的对手呢。”
次日,十月十四。
一大早,许家一大早就把家养的戏班子送到温府来。
许老爷爱听戏,近来弄了个班子养在家里,班子里颇有几个齐整出挑的孩子,也颇唱得几出大戏。
声色曲艺,嘉兴城少见。
一提许家班子的大名,城中富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因着卿姐儿的身子时好时坏,美婵成日里阴阳怪气,她亲娘许夫人跑来向老太太哭诉过两回,老太太老大没意思,因此也提不起兴致做寿,本欲像凤楼那样,只随意摆一桌酒席了事。
但许夫人想想老母亲一把年纪,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前两回来闹,母女间倒有些生分了,于是就鼓动哥哥大操大办,又自说自话把自家的戏班子都送了来。
老太太嘴上说不欲大办,但她年老爱热闹,听说戏班子都来了,也便无话了。
温老爷和凤楼就赶紧着人在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
再次日,十月十五。
月唤带着小满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花园里一座崭新的戏台子业已搭好,比之前回卿姐儿过生日时更为气派。
戏台子坐北朝南,四周以青砖、麻石垒砌;四根粗壮樟树当做了立柱,支起了尖顶雕龙、六角飞凤的屋架。
远远望过去,倒像是一座小小精致庙堂。
到得老太太处,小满才进门,就跪地磕了三个头,其后就左一个老寿星,右一个老祖宗地奉承,把个伶伶俐俐的香梨都给比了下去。
人多,老太太一高兴,就留了早饭,待一顿饭用罢,宾客陆续到来,许夫人领着一堆孙子孙女也早早到了。
旁的人倒也罢了,唯独在许夫人面前,月唤总觉得不自在。
招待宾客来人等诸般事宜,外有凤楼,内有香梨,她想想自己左右无事人一个,就趁一屋子人不留意,偷偷溜了出去,打算回自己屋子里清静清静。
小满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了热闹地方的,李大娘就交代静好与四春,叫她们两个死死盯着小满,她自己跟着月唤回去。
进了花园,就见一群身着各色戏服的男女正在戏台子上翻筋斗吊嗓子,一个班主模样的人背着手,站在一角,或呵斥责骂,或大声纠正。
月唤生怕叫人看见,赶紧低了头疾步走,过了戏台子,到了僻静处,却听见有人捏着嗓子唱小曲儿,听声气像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心中有些好奇,就蹑手蹑脚走过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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