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须千金市骨,臣女家人都在京中。”
陆昭望着他,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几丝贴合在眉骨与俊停的鼻梁上,此时她隐隐觉得,这样的话似乎不足以让他们二人各自启程。
她想了想,最后终究道:“好。”
这一字掷地有声,仿佛这需得是他听得见的承诺,也需得是自己听得见的承诺。
最终,在冯让找到雨伞之际,元澈重新扶陆昭上了车。
见她倩倩身影已有一半没入车中,元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忽至的冷风冷雨吹了满嘴,落魄噤声。
车子已然离开,元澈驻足目送,他方才分明看到雪白盈亮的面容上,露出了那一丝因见他落魄而生出清甜笑意。
此时天光云影忽开,雨霁初晴。
送走陆昭后,冯让一行人也将护送任务交给了原本的甲卫。
元澈主仆等人一路疾驰,追上了军队主力。
路上冯让好奇道:“那原是先皇后的东西,让她知道便知殿下心意了,殿下怎么不说?”
元澈也放慢了马速,道:“母后于我,无人可代。
她于我,亦无可代。
爱既不同,情亦无匹。
我赠她心爱之物,只因心爱于她,至于此物曾所属何人,曾有何故事,俱无关联。
何必再与她言说令她反复思忖,徒增烦扰。”
冯让笑道:“那殿下何必借花献佛,都中名品,殿下随意挑选,怎得偏偏是此物。”
元澈亦笑道:“此物来历你不尽知,但凉王处,必有人识得,若她陷入险境,此物当替我保她周全。”
冯让仔细回忆,仍不记得有何故事,只坏坏一笑道:“殿下所教,臣学会了。
母亲尚有金跳脱一副偷偷与我,待得胜归来,我便按太子的这套说辞,纳一美妻。”
然而话音才落,只见元澈一马鞭抽在了他的马上,冯让不由得乱颠了好一段路,颇有丢盔弃甲之态。
陆昭与王谧一行急奔漆县,路上偶遇小股流兵,因有陆归派人接应和大魏的使旗在,并未有人敢轻动。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不会将他们的行踪报给凉王知晓。
不过太子既已调兵汧县,陆归派来接应的人也说凉王此时业已动身,因此即便情报传递出去,凉王心有疑虑,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差来运作此事。
入漆县城后,便有人引他们前往陆归的暂居的府邸,而护卫的甲士们则被安排在府邸之外的客栈内。
陆昭从马车内下来,此时,站在眼前的,已是近三年未见的兄长陆归。
观其面貌,陆昭甚至有些不敢相认,但一番细细思索,她也觉得三年后的兄长,似乎理应如此。
岁月从未静好,琴瑟不知何处,昔日的容貌早已褪去了一身年少意气,如今是一张更加棱角分明的面庞。
眉骨高突,犹如山脊,眼眸深邃,恰似秋潭。
犹如山脊,不是因为气拔出云,而是因为不忘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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