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府城的吴家算是当地的名绅,在外很是有通情达理的名声。
他早年便说,要不是活不下了,谁舍得将亲亲孩儿卖了,这姓,它便是一个人的根,是可怜儿和爹娘唯一的羁绊。
谁愿意留着,那就留着吧。
当然,他也通情达理,人都被家里头当牲畜一样卖了,还谈什么情分?不愿意留着家里的姓,这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这样,那就随着主人家姓,姓吴。
管家吴富贵打小就会钻营,早早就舍了自个儿的姓,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姓吴。
生是吴家人奴,死是吴家鬼仆。
忠心不二。
一诺和千金同村同姓,两人还是同一批进吴家,前脚后脚的被吴家老爷起名儿,惦念着遭灾的老家,谁也舍不得自个儿的姓。
本来,两人该有一份同乡同期的兄弟情,只是生活消磨,吴府的好活儿就这么多,两人抢多了活儿,针尖对麦芒,到了现在,那是谁都瞧不上谁。
瞧着谁倒霉了,另一个笑得比谁都欢!
“富爷——”
听到屎一坨,舍不得自家姓的史一诺憋红了一张脸。
他吭吭哧哧,还没反驳出两句话,一旁老对头千金的笑声,听得他更是面红耳赤,丢脸,他给自家祖宗丢脸了!
“笑笑笑!
你们还有脸笑!”
吴富贵厉声喝道,丝毫不偏心。
“你们也有错!
在船上时,我都是怎么怎么和你们说的?出门棺椁不落地,落地不吉利,这都到了胭脂镇了,再走上一段路就到山头了,你们还给我出这样的岔子?”
“尤其是你,屎千斤,千斤屎,你以为你就好到哪儿去了?一坨对千斤,对对,说来你还赢了,分量重还不用改名儿!
是得多笑笑,得意呢!”
吴富贵能做建林吴家的管家,靠的便是一张嘴皮子,平日里对上拍得了马屁,这不,对下也是很能嘲讽人的,这下阴阳怪气起来,谁听了都得背过气去。
当下,笑成豆儿眼的家丁千金就被针对了。
吴富贵嫌弃地打量,“啧,你个二哥居然还有脸笑大哥胖?呸,都半斤八两的货!”
史千金:……
是屎不是史——呸呸,是史!
是史!
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话都从心里咆哮到嘴边了,到底没胆子说出。
这会儿还得笑眯着眼睛捧臭脚,憋得是一脸酱菜色,将话从嘴缝的缝隙里溜出。
“对对对,您老骂得都对,您歇个气儿,万万别气坏了身子——万事啊,都是咱哥几个的错。”
他回头瞧棺椁,也跟着绕了两圈,抬手将歪了的八卦镜扶正,嘴里嘀嘀咕咕,“不吉利,棺椁落地不吉利——哎!
您放心,咱们这就将它重新抬起来,让它重新吉利。”
“噗嗤!”
棺椁里,还发懵着脑袋的王蝉听到这里,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一坨对千斤,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嘿嘿,原来是这个千斤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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